文／陳慶瑞
一路迎著溼冷的東北季風，在綿綿細雨和縹緲雲霧的伴隨之中，穿行綿延不絕的中央山脈，秋山煙雨，如詩如幻……
乘著因緣的翅膀，揮灑記憶的足跡，立冬過後，我就在這秋去冬來的十一月上旬時分，暫時拋開塵事，放下手邊工作，繞行了半個台灣，去了一趟花蓮。
從朦朧薄霧的高雄出發，先行搭乘高鐵列車前往台北，在兩個小時的時光飛馳中，感受晨霧與豔陽這兩類不同天氣的多樣幻化。數日停留，冷鋒初降，就在這天候轉變之際，再從煙雨濛濛的台北清晨，轉乘台鐵的北迴鐵路列車，迂迴繞行東北角海岸，往台灣東部前行。
一路迎著溼冷的東北季風，在綿綿細雨和縹緲雲霧的伴隨之中，穿行綿延不絕的中央山脈。雨中青山翠欲滴，氤氳白霧轉峰頭，秋山煙雨，如詩如幻，就在這縹緲雲霧的恣意寫景之中，揮灑無盡的禪韻風華……
一
快速奔馳的莒光號列車，在一片雨溼大地的氤氳氛圍之中，快速穿山越嶺、橫跨溪谷；也在這幅藍色大海和綠意山林交錯的寫意畫作裡，頻頻潑墨、不斷潤景。因緣殊勝，記憶猶新，而我就在此一心思馳騁的映象意境中，和那外頭飄忽不定的迷濛晨嵐，共同譜寫一段初寒大地的山林嵐影之夢。
這一條從台北到花蓮的北迴鐵路，沿途的山川林影景致，本來就相當的優美宜人，在無盡綠意的自然寫景中，真可謂四季如春、了無秋意。這是因緣於東北季風所賜，它為秋冬乾燥的季節氣候，帶來了無盡的綿綿細雨，讓原本理應落葉的樹木，因為有著濛濛雨水的不斷滋潤，竟然忘記了整樹秋葉的重新換裝。
在這屬於亞熱帶的台灣，秋天的景色映象，與歐陽修〈秋聲賦〉中的「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的肅殺場景，以及月曆上面那滿山繽紛的林影秋景，著實有著相當大的視覺差異。因為在這連高聳的山頭，都難得見到飄雪景象的台灣，除了原野稻田的秋妝黃韻，還能襯托出一絲農莊秋收的黃色圖景之外，大地山林似乎終年綠意生趣盎然，只是綠韻顏色的深淺有所差別而已。
穿行在這滿山綠意的山嶺之中，除了黝黑的天空，以及處處迴盪漂浮的山嵐，輕盈地點出了一番雨滴氤氳的場景之外，沿途的山林映象視野，絲毫都感受不到，一點點原本秋冬時節應有的蕭瑟氣息。只能從大家頭頸上一條條的圍巾，以及車窗外，偶爾飄來的幾株孤伶伶的黃葉樹影，抽象式地點妝出在那寒冬氣溫下的特殊氛圍而已。台灣的秋山景致，著實很難與大陸的秋天時節，那滿山黃葉潑灑的場景相提並論。
奔馳的列車，在無盡的綠意中穿梭，跨過綿延的山巒，也越過石頭遍布的山澗溪谷。在這溪谷之中，蜿蜒的細流潺潺流淌，而更多的是一望無際的大小石頭遍布堆積。透過這種有點怵目驚心的鏡頭畫面，可以推測這些滿布於河床的石頭，先前一定是歷經強大的暴雨所沖刷，而由氾濫的溪水所搬運而成的。幸運的是這片山林綠意，發揮了相當程度保護山巒峻嶺的任務，否則後果一定更加的不堪設想。
看著眼前這涓涓的細流，可以想像這次的濛濛煙雨，是多麼的委婉柔和，是那樣的富有詩情畫意。而我也就在這煙雨、翠峰、嵐影之中，靜寂清澄地透過心靈意境，悠閒地感受這番天地之間的無盡賜予……
二
雖然以前曾有多年時光，經常自行開車於春、秋季節，沿著與北迴鐵路類似路線的省道公路，蜿蜒在這雪山山脈和中央山脈之中，前往台灣東部的宜蘭和花蓮地區，探訪正在小學教育實習的學生。但是，能夠有緣遇到像這次煙雨濛濛的天氣，親身體悟一下在雲霧之中難得的開車經驗，其實因緣並不多見。
猶記得多年之前，我曾經在「清明時節雨紛紛」的季春四月，迎著綿綿細雨和縹緲雲霧，開車穿梭於太平洋和中央山脈之間，感受不同於烈日豔陽下的特殊風情。那一次，我迎著綿綿細雨，一路從台北經由基隆，沿著山海交錯的東北角海岸，驅車前往宜蘭。此種雨中氛圍，頗有幾分「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的韻味存在。
大海霧氣朦朧，群巒山嵐裊繞，時而霧氣翻騰，時而視野清明，在這捉摸不定的雨中場景之中，雨刷來回，刷不去心中的淒迷。不見晚霞落日餘暉，只有烏雲密布相隨。傍晚時分，夜宿宜蘭，整夜淅瀝之聲不絕於耳，隔天清晨，趁著雨勢稍歇，便又再度啟程，經由蜿蜒盤旋的蘇花公路，一路迆邐前往花蓮。
蘇花公路屬於台九線，北起宜蘭的蘇澳，南至花蓮的太魯閣。在這屬於中央山脈的路段，公路依山傍水、懸崖聳峙，其中最有名的，就屬東臨太平洋的「清水斷崖」了。在這段高聳千仞的山崖峭壁上面，公路蜿蜒懸繫一線，路寬僅容一部車輛通行而已，其驚險的程度，似乎也可從這狹窄的場景中，憑空想像而窺知一二。目前這段斷崖路線，已經改走隧道，而原本的驚險斷崖，則成為一條鳥瞰太平洋的觀光步道。
早期的蘇花公路，僅是單線通車，因此在山谷的部落地區，都設有多處的會車處，以方便往來車輛的定時、定點開放通行。在這悠閒的等待之中，大家都會下車閒逛、閒話家常，不僅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也繁榮了山區部落的經濟生活。而每當車輛定時放行之際，那綿延數百公尺的車隊，場面可真是非常的壯觀。這是我所記憶的三、四十年前的蘇花公路場景，如今隨著山路的拓寬、道路的兩線通行，以及北迴鐵路的後續建設，此種溫馨的人間畫面，早已隨著呼嘯而過的大小型車輛，而不復存在了。
不同的春秋時節，一樣的煙雨濛濛，大地依舊，晨霧有別，點妝幾許心靈創意，人生的意境，似乎也將有所不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