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允綺

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是我接任一個不大不小的主管職後，第一次召開會議的日子，主題是：「推動台北市摩托車救護試辦計畫」。

試辦計畫是由一位教授級的C醫師撰擬，目的在交通尖峰時間，救護人員可以利用體積小、機動性高的摩托車，以最迅速、最即時的方式，進行現場緊急醫療救護服務，以提高傷者的存活率。

會後第二天下班後時間，即接到C醫師來電商討試辦計畫的相關事宜。從他的語氣中，可以感覺到在電話筒那端的他，表情一定驚喜萬分，因為遇到一位認真工作的官員夥伴，可以和他一起打拚推動這項新興業務。

試辦計畫的後續工作，在C醫師強烈的企圖心與熱忱指導下，如期順利展開，期間雖然為了籌措經費來源與協調各相關單位，沒日沒夜地忙裡忙外，甚至有時礙於法令規章問題，還經常碰了一鼻子灰、搞得一肚子氣，但卻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反而覺得甜蜜──因為C醫師除有開朗的笑聲外，還喜歡分享他的專業知識、工作心得，並適時鼓勵我。當時，除了讓我習得許多豐富的相關知識外，更在往後的工作裡，增添許多異想不到的創意。

試辦六個月結束後，發現摩托車救護在尖峰時刻，確實較救護車迅速，平均相差二．六分；非尖峰時刻則差異較小，平均相差一．四二分，可見有其可行性。但在試辦後期，很不幸地，有一組人員發生事故，造成人員受傷，加上還有些尚待解決的法令問題，令主管當局決定暫緩實施。這樣的結果，將我們的熱情徹底擊潰，參與的工作人員就像洩了氣的皮球，感到萬分失望與無奈。

在一次會議結束，與C醫師閒聊中，他提到：「對於旅居國外的妻子與孩子，因自己的忙碌而聚少離多，平時除了想念他們之外，總感到幾分虧歉，希望自己能在四十五歲退休，然後帶著妻子環遊世界，過著閒雲野鶴的日子。」

剎時，我自己彷彿掉進了一個溫柔、多情的世界……趕緊回過神來安慰他：「你太太應該知道她在你生命中占有多麼特殊的位置，其實，表達愛的方式很多，最重要的是彼此扶持、彼此關懷。對一個男人來說，四十五歲退休會不會嫌早了些？」

最後，他用大哥對小妹的口吻說：「從今以後，如果妳有什麼不開心或開心的事，需要我時，隨時打電話或呼叫我喔！」之後，我們就像朋友般地關心彼此家人、互相分享工作心得、挫折和開心事。

在工作上，他每次都能帶給我不同的知識、驚喜和成長。與他共事是我職場生涯中，最快樂的時光。

然而，充滿自信的眼神以及做事追求完美的他，難免在不經意中得罪人而不自知，時而聽到關於他的負面評語，但身為好友的我，不僅不懂得安慰，反而，在還沒有查證前就去勸說他，一不留意，可能言語上的輕忽刺中了他最在意的地方，從那時候起，我們的友誼便愈來愈淡………

無奈命運的安排，讓我不得不提前退休赴美，在我寫給他的謝卡中，曾對他說：「我願做你一輩子的朋友，不管在哪兒，希望在年老時，還能一起話說當年，細看人生……」但並未獲得隻字片語的回應，令我失望、羞愧、不安地離開台灣。

事隔多年，我們也斷了聯繫。隨著時間的流逝，許多感覺已不復當年的濃郁，但彷彿還聽得見C醫師開朗的笑聲。

C醫師，我會將這分情誼託付給最輕柔的和風飄送給你，日升日落，月圓月缺，歲歲年年地祝福你與你的家人們永遠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