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彥維／政治大學資管系三年級

男人通勤常刻意繞路經過巷弄間的一堵牆。因為牆上畫了一幅美麗的畫，畫中有風景有人像，大部分的物件都只有白色的邊框，只有某些物件被著上了顏色。原本以為是尚未完成，但有時總要等上好長一段的時間，才能見到新的顏色出現在牆上。儘管如此，沒有統一主題的那幅畫卻莫名地吸引著男人。在剛好出外辦事的下午，男人總算見到了畫的作者。

是名留了雪白長鬚的老人，正站在牆前拿著畫盤，聚精會神地著色，那凝神的模樣甚至讓男人不敢打擾，直到他長吁一口氣才上前搭話。

「老先生您好，這些都是您畫的嗎？我非常喜歡！」

「……是嗎是嗎，謝謝，不過是個獨居老人的消遣而已。」老人呵呵笑。

「沒有的事！……不過我很好奇，這幅畫裡的事物之間有什麼主題嗎？」

「這些啊，是我這生中認識的人們呢！」老人像提起興致地指起牆上畫作說道：「像這是她最喜歡的金針花田，然後這處田園是為了那個想隱居於荒野間卻始終生活在都市裡的他畫的，這隻狗是為了那個怕狗的傢伙……我想就這樣替他們也替我做個紀錄吧！」

男人聽得津津有味，不禁問到：「不好意思……但為什麼總是要隔那麼長的時間來上色呢？」

老人聽了只露出淺淺的笑，卻顯得落寞。「那是死去的人們。」

男人一愣。

「只有離開這世界的人，我才會上色，我想把記憶中的色彩從心裡擠出來，也算是承認他們離開的事實吧。人生至此，新的事物總會愈來愈少，顏色也會愈來愈多的。總有一天，這片牆會是塗滿顏色的吧！不過，到了那時我也不會忘記其中任何一樣事物啦，不會忘記他們曾經存在，不會忘記我們曾經存在……經過這的人也會變成其中的見證者呢。怎麼，聰明吧？哈哈。」

老人輕輕笑著，而男人沉默了，再看看牆上的畫，心中已多了不同的感觸。

老人看著他，像決定了什麼而輕拍他的肩：「……先生，能否拜託你一件事呢？」

男人答應了。

幾年後一個夏日，男人提著油漆桶來到牆前，為牆上的中心那株小小的繡球花塗上老人說他最愛的顏色。

男人退開幾步，夏日的午後陽光照進狹隘巷弄，壁畫就像展示般地被照亮。

他瞇起眼，凝視著完成的畫作，凝視著老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