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花集.紅樓夢】情之所鍾──美少年的愛與死

朱嘉雯 |2015.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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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嘉雯

在眾多年輕英俊的紅樓美男子之中,賈寶玉永遠懷念的人,將會是秦鐘。不僅因為他和寶玉一同上學讀書,一起淘氣玩鬧,彼此分享少年情事,賈寶玉甚至可以和秦鐘的女朋友隨興地開玩笑,而秦鐘也不以為意。可知他們之間是極有默契的。

然而他卻比眾人都早離開了寶玉。曹雪芹寫秦鐘這個人物,運用了極為特殊的筆墨,先是透過王熙鳳一雙銳利的眼睛,端詳他的樣貌之美。

寶玉和他初見面的時候,王熙鳳也在場,她見這位年輕的小後生,比寶玉還瘦一點兒,不僅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而且身材修長,比例完美,同時一眼便叫人看出他也是個多情多愁的性格。更有意思的是,秦鐘非常害羞!比女孩子還要靦腆,他有點扭扭捏捏地,很不習慣地向鳳姐問了一聲好,樂得鳳姐兒直推著寶玉說道:「你可被比下去了!」

不僅如此,王熙鳳還一個起身將秦鐘牽過來,命他坐在自己身旁,溫柔客氣地問他:「幾歲了?讀什麼書?」把先前講話粗聲粗氣的習慣,一股腦兒都收了。

原先在秦鐘還未進來之前,王熙鳳是何等地撒野!及至真正見到了秦鐘,便不再大聲喧譁了,見手下人回去取了一塊上好的布料,以及兩個狀元及第的小金錁子,送給這位少爺當作見面禮,鳳奶奶還直說:「太簡薄了!」

如此俊美的少男,連賈寶玉都自嘆不如,直與希臘神話中令維納斯迷醉的男神阿宕尼斯並比,然而曹雪芹寫他最美的一刻,卻是在即將嚥氣的時候。那時只見寶玉不顧老太太的反對,匆匆趕去,亟待見他最後一面,定是要將他的容貌深深刻在自己的心版上,可是馬車卻遲遲未到,寶玉急得「滿廳亂轉」!

等他趕到秦家門口時,又是急得一腳踏進內室,嚇得屋子裡的女人並幾位年輕兄弟「藏之不迭」!寶玉更是不管他人眼光,只一見到秦鐘臉色白皙,靜躺在枕上,怕是沒有呼吸了!立刻痛哭失聲,連喊道:「鯨兄!寶玉來了!寶玉來了!」一聲聲呼喚,直令讀者感心動耳,盪氣迴腸!

美麗又多愁多病的特質,向來只在女孩兒身上展演,然而「美」是生命力的盡情展現,它既屬於女孩兒,當然也會在男孩兒的身上充分發揮。於是曹雪芹透過美男子的刻畫,讓我們重新體會少年賈寶玉的熱戀與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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