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黛嫚
行政院主計總處剛公布的調查報告,指出台灣女性去年整體平均時薪落後男性約百分之十五。主計總處官員表示,兩性薪資差距逐年縮小為時代趨勢,不過男女薪資仍受本身的職業性質、工作年資、教育程度等因素影響,使得薪資水準有差異。這則新聞帶來的訊息是,儘管兩性平權運動進行了這麼多年,性別政治仍是職場中的重要問題。
文訊雜誌社長封德屏一九九七年曾寫過一篇論文,分析副刊主編的角色,其中論及性別,結論是「五十年來台灣副刊女性與男性的比例約為一比七」。這篇論文只提出統計結果,並沒有進一步分析為何是這樣的比例,不過這個統計結果和我親自經歷的報社職場是一致的。
我剛進副刊時,除了主編是男性,辦公室裡還有兩位資深的男性編輯,其他由新任主編應徵進來的編輯只有一位男性,此後在我任職的二十年間,副刊由十多位編輯到最後結束時編制只有兩名文字編輯,大多時候都只有一位、最多兩位編輯是男性,這樣的統計和主編的男女比例似乎背道而馳,不過因為沒有精算,加上每一家報社的情況也不相同,頂多只能提出基層的編輯女多男少這樣粗淺的觀察。
由於男性編輯好手難覓,只要在副刊表現不錯的男編輯,很容易就受到矚目。舉一個例子:那時在《時報周刊》工作的詩人商禽,和梅新主編是老友,經常在晚餐時刻來找主編吃飯喝酒,我有空時也常作陪。印象裡商禽先生是很風趣的人,他工作的周刊又有很多社會、政治最權威的祕辛、知名明星的花花草草,邊吃邊聊這些緋聞八卦讓美酒佳餚顯得豐富多了。後來他工作的單位有個編輯缺,他看中了當時在副刊代班的一位年輕小說家,等他代班結束就挖角到周刊去。過後不久,再遇到商禽先生,因為還算熟,我便開玩笑問道,「您怎麼沒有考慮問我要不要去啊?」商禽先生回答,周刊的工作常要熬夜加班,也要常常出差採訪,男生比較適合。
我喜歡我的工作,並沒有離職跳槽的念頭,我只是無法接受性別成為雇用的先決條件,記得當時我跟商禽先生說:「您所說的這些事,我雖是個女生,但我都做得到。」商禽先生笑而不答,大約也有無法對女子明說的難處吧。年輕時擁有挑戰全世界的銳氣,如今,當然知道自己的局限了。
我自己擔任主編應徵新同事時,偶爾也會著眼於性別,我確切知道男性和女性的工作方式、思維角度都不一樣,巴基斯坦的政治家真納說:「如果女人無法與男人肩並肩參與事務,那麼所有事務都不會有突破的一日。」封德屏的論文中也提到,「相差雖然懸殊,女性主編的表現卻不讓鬚眉,她們時而溫柔,時而堅毅的女性特質,與男性主編一起貢獻心力,灌溉副刊的園地。」
只是,編輯這一行,性別因素對工作成果會產生的影響,仍然是一個值得繼續探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