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Honink

我們在蜿蜒的公路上休憩著。

海的味道早已在肌膚上逗留，城市的味道在行徑間逐漸消弭，連指尖都帶有著黏膩感，微涼的空氣，在看見大海後被取而代之，隨即就是整身的悶熱。

可能是平日被冷氣房豢養，就彷彿箝制於囹圄的幼獸，身困其中卻又被芬芳給迷惑。都市的汲汲營營以及忙碌彷彿將一個時鐘鑿於內心，儘管遠離卻仍不免被時間所緊縛。這是都市人的習性，它無聲無息的潛伏、挨近，躲藏於那晦暗縫隙中，卻從未消失。若現實別無選擇，便與它共生。

望著那與藍天相融的汪洋，我忽然想起那個也有顆寶藍眼睛的孩子，海之聖母所孕育出來的美妙。我和牠只有相遇一次，但我卻無法將牠的眼眸從我腦海中遺忘。與牠相遇的起點是在年幼時期，地點位於哪裡早已模糊不清，那是場海豚餵食秀，熙來攘往的人們穿梭於海生館內，將場地擠得水洩不通。歲月浸泡過記憶顯得朦朧如霧裡看花，只剩下些微深刻。

年幼的我被雙手牽著，在擁擠中父親總算尋見了空位。引領著我和兄長往位子走去，我們有如企鵝般在並列的走道上前行，齊排的椅子約略是一排可坐十人，和棒球場旁的觀景席相似。表演區離我不算太遠，約莫兩三排的距離，算是挺好的位子。穿著緊身泳裝的男子忽然敲起鐘，廣播裡清晰聲音被此處的吵雜壓了一半。倏忽間，群人掌聲如雷，甚至後頭的人都站了起來開始鼓掌，望著白色弧形構成的圓形場地，我站起身子望向那片蔚然，才發現，表演已然開始。

本來潛於水底的海豚隨著哨聲而跳躍，在空中舞動旋轉，隨即因地心引力而往下墜，濺起一波波水花。前排的觀眾興奮的歡呼，我感覺到有水滴落於指尖，引領一看，前排觀眾的身子上全都是方才的水花，就猶如他們也置身於池子，與海豚一齊轉圈，勾勒曼妙的舞姿。他們的視線膠著於全場色澤稍淺的海豚，牠的眼睛被光照耀後熠熠生輝，彷彿將尚未飽和的天與深海的墨藍，全都融在一起了。

「唰──！」水花四溢，鼻息間傳來海的氣息。

時間的推移讓人不禁回過神，藍靛色的浪花在耳邊婆娑。一陣海風揚起，煙消雲散卻理不去旅途中的惘然。對著那片深藍，尋找著靈魂之旅中，屬於自己的那片海域。一群飛魚躍出水面，在空中翱翔。有些無法理解的問題，好像能在透著光的水分子裡找到答案。某些畫面瞬間與過往重疊，無論是抱著膝沉思亦或是凝望入夜裡燈塔那抹光影的自己，都與這片海有關。其實專屬我的靈魂海域，一直都在眼前，只是我被這個世界矇住了雙眼，始終沒看清。

我們都在蜿蜒的公路上休憩，直到眼前的路變成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