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馮建三
哲學家趙汀陽說,中國歷史有三次革命。三千年前的周朝、兩千年前的秦朝,以及一九一一年啟動的現代中國。與他採取通信方式,展開對話的德布雷(Regis Debray)則說俄共「十月革命還是回到了東正教」,中共「長征後還是回到了看風水」,「唯一跳出循環的不是政治革命而是技術革命。」
溫柔否定但也肯定革命的德布雷卻有這段言詞,可能讓人誤解這是技術決定論,放在當下語境,決定論會有以下這些修辭。環境生態保育與經濟增長,永遠能夠平衡;或者,通過技術手段(如綠色能源、資源回收),可舒緩環境危機,包括到月亮火星等位在外太空的星球,尋找物資,移民外星球。
台北市長柯文哲可能也有技術第一的思惟。投票日之前,他的競選策略符合減量消費的環保價值,僅有一次付費電視廣告,六十秒的「這一票,你聽孩子的話」。報紙更是全無,反觀對手,選前五天仍然緊緊擁抱平面媒體,耗用了不少紙張,單在四家綜合報紙,就有半版廣告十八次半的刊登,包括三分之一左右出現在頭版。
但選後一周,柯文哲與宜蘭縣長會面後,說要支持台北宜蘭直線鐵路「速度最快的路線」,也就是穿過翡翠水庫。話語甫出,群情譁然,不但環保團體,從行政院到當時的郝龍斌市長,也都期期以為不可。還有人認為,柯文哲說不定是在搞聲東擊西、圍魏救趙的把戲?
柯文哲提出了魏這個東案,逕自穿過翡翠,可以讓現在鐵路行車時間從六十五分鐘,減少至三十八分鐘。交通部既定的是西案,是趙案,不經水庫,仍可減少至四十七分鐘。但是,北宜高速公路穿越雪山八年以來,早就使蘭陽平原,特別是礁溪的土地房產與人流之炒作,無法讓人恭維。假使還要再來一次穿山的腸、破水的肚,於心何忍?如果真心要舒緩周末的交通流量,應該另作構想,不是斥資五百億,花個十年,再弄一條直線鐵路!
所以,即便是交通部的趙案,也不能接受。若沒有魏(柯文哲)案這個程咬金,就是「要」與「不要」新建鐵路的辯論與選擇;現在,突然竄出了趙案,一時之間,輿論焦點為之移動,變成是「要魏案」與「要趙案」的爭執與差別。原本討論的重點在於要安步當車還是快跑前進,現在,話鋒一轉,眼光反而在飲鴆止渴與懸梁自盡之間,計較哪一種更不痛苦一些、更人道一點。
柯文哲真有這麼老謀深算,包藏禍心嗎?應該不至於。話說回來,為政假使只是有所不為,那就太消極。柯文哲競選時推出三十項政策,就職當天又提出要「百日維新、四年躍進、五十年未來」。這個台北新計畫可以增加一筆,以功不必在我的氣魄。為兩年後的新中央政府獻策,與其聽任火車破壞山林,不如改善電視環境,溝通人心。
大約二十年前,雖然未奏效,台北市政府是盡了力,呼應黨政軍退出三台(台視、中視與華視)的電視改革運動。現在,時空變異巨大,北市府改善電視的切入點,不再是退,而是要求「國(家公權力)進」,但又因為地方政府僅有局部的電視政策制訂權,北市府可以呼群保義,聯合地方政府,將電視改造這個議題高唱入雲,中央政府必然無法視若無睹,鐵定回應,到了這個時候,北市府就可提議,僅需北宜直鐵預算的一半,也就是二百五十億,同樣分做十年編列,立馬就能將台灣奄奄一息的電視文化,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