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恩堂

我的故鄉在保守的台南市，我排行最小，出生時，爸爸並不在身旁，聽說當時他正與小三打得火熱，不知人在何處，之後，他再也沒有回家過，最後乾脆與小三在外面另組一個家庭。

我們這邊的家，生活費、過年過節的紅包、加菜金及學校註冊費等，爸爸都用郵寄的過來，他從不回家探望。

媽媽是從台南縣東山鄉嫁過來的鄉下女孩，不懂得如何訴訟爭取自己的權益，就這樣拖過了法律追訴期，眼睜睜地讓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一個一個地相繼出生。

小時候上學，都是大我六歲的哥哥陪我一起到學校，看到好多同學都是爸爸牽著手護送到校，心裡好生羨慕。我在校成績一直都很好，也渴望爸爸能夠看到而為我感到驕傲，雖然我會拿給媽媽看，但她每天都以淚洗面，心思都用在恨另一女人身上，紅腫雙眼直視我的成績，沒有任何的反應。

我們就像孤兒寡母般地生活，直到我在台北讀大學，大三的某天，家裡忽然來電說：爸爸在醫院，發出了病危通知，要我趕緊回家見最後一面。

我匆忙買了一張「自願無座」的自強號火車票趕回台南，趕到醫院病房時，哥哥姐姐及一大群三姑六婆等陌生人齊聲叫我下跪喊爸爸，我任由大家拉我在一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病床邊跪下，對著這位陌生人生澀地叫了一聲「爸爸」，這時心跳圖微弱得快停止、蒼白的垂死病人突然奮力移動他的右手腕，抓住我的手不放，足足有一分鐘之久，之後就像洩了氣的汽球般，鬆開而垂下。

想不到我們父子這輩子唯一雙手接觸的機遇，竟是在這種生離死別的場合中，那短短的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