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又寧

清晨體育場旁的市場人聲鼎沸。阿嬤一手輕快地提著紅白塑膠袋裝的西瓜，一手緊牽著我。我是在腦中饞著西瓜香甜的小孫女，阿嬤卻像市場裡最快樂的明星，朝氣地向所有熟人招呼。

我從沒有如此深切的體驗，對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家而言，孫兒幾乎是自己的一切，細細摩娑於掌心疼著的至寶。西瓜攤販麻雀一樣地吱喳推銷，阿嬤像是沒聽見似的，戴著青翠玉鐲的手以一種饒富趣味的勁兒，技巧地拍擊揀選西瓜。「這款的聲音就好！」豪氣地打開米色的布製錢包，瀟灑付帳。

「我知道你愛吃紅肉西瓜！」拎著西瓜，阿嬤的滿足、喜悅，怎麼也藏不住。我總是記得紅肉西瓜那媚惑人的甜，但我更記得，阿嬤那溫柔了滿臉的笑意，好似穿越生生世世而來，擁我入懷。

麻雀一樣的攤販老伯用足氣力地誇我，才讓阿嬤終於眉開眼笑地向他搭話。「語資班啦！很難考的！」滿滿的欣喜氾濫，阿嬤笑瞇起的眼藏起了平日眼角的那顆淚痣。如果這便是我努力念書的一種意義，我願意竭盡心力地努力。努力，只換阿嬤最最無價的快樂。

緊牽著我的手始終暖著，辛勤一生的阿嬤有著一雙柔軟、堅強的手。是幾生幾世命運緣分的纏綿糾葛，歲歲年年後，我才有身旁這個慈愛溫柔的人，甜我、暖我、愛我。

這是人世間可貴的情分，名為祖孫的細密情意。挺著胸，我同樣驕傲地依在阿嬤身旁。是的，我願意，我願以這生的努力，換阿嬤此生的溫柔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