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莊怡文
生於南都,長於南都,深刻感受到電扇之必要,夏日之恩澤也。但我與電扇之間,一路以來,卻如此愛恨糾纏,難以言明。
最初,是孩時的一場意外。那年我十歲,將電扇視為溫馴的狗兒,喜愛它在我汗流浹背時送來徐徐雅風,並不特別注意近距離接觸的危險。於是,在一日作罷功課的夜晚,途經電扇,一時恍神,右手不小心被扇葉捲了進去,當場血流如注。
送醫急救後無大礙,然而我的右手食指被削去了一半,驚魂未定的我,突然了悟了電扇之危險(再溫馴的狗兒也有一排利齒)。右手被包紮後,行動不便,接下來的半年,我必須開始練習新的寫字姿勢。
但是,更多的挑戰接踵而來。首先是長期學習鋼琴的我,被迫停止練習;再者,幾個月後,學校即將選拔節奏樂隊的新成員,甄選的評分考試即是直笛與鋼琴演奏。
眼看我就要失去甄選資格了,該怎麼辦才好?鋼琴是絕對沒辦法彈好的了,直笛演奏也因為手傷而無法將音孔壓密,以至於走音連連。我向音樂老師說明這件事,而音樂老師卻一派輕鬆地跟我說,「那就不要甄選了,直接加入節奏樂隊吧。」
還記得那時黃安的歌曲〈新鴛鴦蝴蝶夢〉相當流行,我的外婆很愛哼唱,於是我無譜自習,常常在音樂課、社團課上彈奏這首歌;加上三年級時曾在校內鋼琴比賽中得名,早就為音樂老師們所識得,於是就這樣順利地進入了節奏樂隊。半年後我的手傷也痊癒了,就在樂隊裡一路從高音直笛、中音直笛、口風琴、演奏到手風琴,右手也恢復平常的靈活度了。
第二次災難則發生於大學畢業前夕。我在炙熱的府城租賃的小房間沒有冷氣,炎夏僅靠一台小小的電風扇存活,但就在我要畢業、即將搬離府城的前三五天,我那小小的電風扇突然冒了小火光,自動罷工。不懂電機的我無奈至極,幾乎是把它翻過來敲敲打打了一陣,仍無聲無息,眼看搬家行李都快收拾好了,到底該不該去買一台新電扇呢?
我在那炎熱的房間裡坐困愁城,一天後,我依舊不死心重新插上插座,它又冒了一次火光,但旋即正常運作了。冥冥之中如有神助,於是它跟著我一起離開了府城。
碩班後外租的房子,因為格局的關係,電扇都必須放在我走向房門的通道上。有時因為趕時間,匆促行走間時常會不小心撞倒它,最慘的一次整台解體,又是炎夏,只好抱著這台大約有我三分之二身高的電扇去家電行急救。修理的阿伯相當好心,用五花大繩把扇葉與護網綁起來,告訴我,這樣雖然醜了一點,但是還是可以使用。後來我又不小心撞倒了它幾次,它仍舊堅強地撐起它脆弱的身體,陪伴我直到畢業。
今天早上起床還正迷糊時,我又撞倒了電風扇。待清醒後,我才發現這次撞得可嚴重了,不僅解體,許多地方都彎曲變形了。於是我對電扇的愛恨情仇,又瞬時湧上心頭。
上網搜尋方圓五百公尺內的家電修理行,無;進購物網站搜尋特價的電扇,無。時序愈近正午,愈顯炎熱,決定騎腳踏車去買台便宜的新電扇。而後,一人踏鐵馬把一台十二吋的電扇運回住處,拆開後才發現,我根本不會組裝電扇呀,這該怎麼辦?
呆坐地板上研究極為簡略的說明書,小心翼翼地嘗試將電扇組裝起來,插上插頭準備試用時,不忘躲到電扇後方,擔心若是組裝錯誤,會被瞬間飛出的扇葉或護網砸到──哎呀,親愛的電扇,你真是讓我又愛又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