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心雅（Hsin-ya Lin）

和牠們最初的邂逅，是將近二十年前在加州優勝美地（Yosemite）國家公園的山谷中。幾隻野鹿兒就在不遠處的草原，悠哉踱步吃草。那時剛到加州沒幾年，看到在大自然中出現的野生動物感覺既新奇又興奮。

溫馴和善不畏生

國家公園規定遊客與野生動物須保持適當距離──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因此我們僅搖下車窗，隔著相當一段距離拍攝鹿群。

過沒多久，卻見前面車隊有些人興致沖沖下了車，一手拎著相機，亦步亦趨地，慢慢靠近鹿兒，僅隔幾公尺之距。「嘿，這些人想幹嘛？這樣走過去不就把鹿群嚇跑了嗎？」

神奇的是，這些野生的鹿兒仍老神在在，頂多抬起頭來盯著人們看，絲毫沒有拔腿開溜的打算。好溫馴和善的動物啊！於是，我們也依樣畫葫蘆跟著下車，慢慢湊過去拍鹿兒特寫。猜想，應是這國家公園每年超過三百六十萬遊客，經常人來人往、四目相對，鹿兒早就見怪不怪了。

大耳黑尾是特徵

印象最深的，是有個小男孩很想跟鹿兒建立關係，但公園嚴禁人們餵動物任何食物，該怎麼引誘鹿兒主動靠近呢？小男孩很聰明，就近摘折了兩三根長草，小心翼翼、輕輕遞到鹿兒面前。雖然遍地都是草，鹿兒仍昂起頭來，搧搧大耳朵，溫馴地接受小男孩手中這份友善的小禮物，一口一口吃了起來。那一幕，充滿彼此的善意與信任，真的讓人好感動。

聽老美稱此鹿為「騾鹿」（英文mule deer），一時也沒多想，只注意到最顯著的特徵，是牠們白臀中間一撮尾巴是黑的。

後來得知，牠們是北美西部特有的鹿，學名Odocoileus hemionus，偶蹄目鹿科。之所以被冠上「騾」（mule），並非血緣上和騾有任何關係，而是此鹿具有像騾一般的大耳朵，這才注意到，以臉型比例而言，牠們耳朵確實比其他的鹿種來得大些。

也因其黑色尾巴，人們常稱其為「黑尾鹿」（black-tailed deer）；但就分類學上更精確的說法，黑尾鹿是騾鹿的一支亞種，主要分布於美國西北的太平洋沿岸區。

騾鹿肩高約在一公尺上下，比人矮一些，從鼻到尾的身長約一點二到二公尺不等。公鹿比較大隻，平均九十公斤左右；母鹿體型較小，平均體重約七十公斤。

上演愛的進行式

公鹿和母鹿平時各自成群活動，直到秋天求偶期，公鹿母鹿才走在一起。母鹿在此季會有幾天處於動情周期，公鹿嗅到時機成熟，對於爭取交配權也愈加積極，不時用鹿角與對手纏鬥一決勝負，強勢公鹿才得以一親芳澤。

一旦過了交配期，公鹿角會在冬天掉落，並隨即長出新的鹿茸，為新一年度的求偶季節做準備。

有趣的是，母鹿可和多位男士親熱，並非一夫一妻制或一夫多妻制。如果母鹿沒成功受孕，在一個月內會再度進入動情周期。一旦懷孕，妊娠期約一九○至二○○天，小鹿在春天出生，通常一或二隻，此時大地甦醒，到處都有青草嫩葉可吃。小鹿黏在媽媽身邊兩三個月，一起度過夏天，到了秋天即斷奶，學媽媽吃各種植物。

冬夏逐水草而居

騾鹿像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並喜歡在靠近水源與食物的地方休憩。夏天，常在三千公尺高山草原中見其蹤影，除了草本植物，騾鹿還喜歡吃黑莓、藍莓等各種野莓果。晨昏之際是牠們最活躍的時候，會到處趴趴走，大白天則躲在隱蔽之處休息。

到了冬天，高山被冰雪覆蓋，牠們便下至低海拔的山谷森林過冬，此時主要食物是針葉樹的葉子、落葉樹的細枝、以及白楊、山茱萸之類的灌木。隨著食物減少，騾鹿的新陳代謝跟著變慢，並減少活動以保存能量過冬。

嚴寒環境對小鹿是一大考驗，冬天騾鹿死亡數量驟增，絕大部分原因是未滿周歲的小鹿無法度過第一個寒冬。此外，除了人類，騾鹿最大的天敵是灰狼、土狼（coyotes）、美洲獅（mountain lions），再者，黑熊和山貓也會攻擊小鹿。

悠閒漫步草原中

今年再度造訪優勝美地，再次見到騾鹿悠閒漫步於山谷草原中。還幸運地在面前咫尺之距，看到公鹿頂角打鬥的情景。說起來，真要感謝林肯總統在一八六四年簽署法案將此地畫為州立保護區，牠們才不致被濫捕濫殺。據說野生騾鹿平均壽命為九至十一歲，迄今一百五十年來，牠們也歷經十幾代了。

一代代在此安身立命，這是牠們的家，我們只是過客。造訪優勝美地已數不清幾回，每當看到鹿兒徜徉於如詩畫般的大自然中，總忍不住為那幅與世無爭的和平靜謐，再次深深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