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花集‧紅樓夢】 專情的眼淚──賈薔的藝術形象

朱嘉雯 |2013.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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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寧府玄孫一輩中,有類似賈寶玉氣質的男孩兒,唯有賈薔。他很得長輩疼愛,又與平輩相合。賈薔曾經在學塾裡撩撥茗煙站出來,為秦鐘出了一口氣,他自己還可以不得罪薛蟠、金榮這些小流氓,足見他不僅長得風流俊俏,而且為人甚為聰明伶俐。

《紅樓夢》第十二回,賈薔受鳳姐指派,同賈蓉一起捉弄賈瑞;第十六回,下姑蘇採買女戲子的差事,便為賈薔所得。此後他一直是一班女戲的經理人。

《紅樓夢》一書中,提到關於賈薔的最重要情節,便是他與齡官的戀情。

第三十回寫道:賈寶玉有天想聽人唱《牡丹亭》,一路逕向梨香院行來,進了屋子,只見齡官躺在床上,沒好氣地說道:「嗓子啞了。」這時寶玉已看清她正是那日在薔薇花架下痛苦地寫著「薔」字的女孩兒。賈寶玉無奈,只得出來,卻又見賈薔興沖沖地提著個鳥籠進來找齡官。

當賈薔讓齡官起來看雀兒銜旗表演時,齡官生氣地說她自己就像這籠中鳥兒,專門被買了來給人解悶逗樂的!賈薔聽說,連忙將籠子拆了,鳥兒放生,還頻頻向齡官發誓賭咒。齡官繼而哭著說,自己今天咳血了,而賈薔竟連問也不問一聲,只管弄個鳥兒來取笑她。

賈薔又趕忙解釋,已經問過大夫,大夫說先吃兩劑藥,看看再說,哪裡想到又吐血了。他急著要再去請大夫。齡官卻又不許他去了。她說:「現在外頭太陽那麼毒,即使請了來,我也不看!」賈薔只好又站住不去了。

這一幕景象,讓窗外窺視的賈寶玉默然良久。他思前想後,終於懂了,齡官畫「薔」時,臉旁滑下的眼淚是「專情」。顯然齡官心裡只有賈薔。賈薔與齡官之戀,既作為寶玉領悟情愛真諦的契機,則賈薔的藝術形象應該不至於像後四十回續書者所言:勾結賈芸、王仁、邢大舅和賈環,既吃酒賭錢,又坑害王熙鳳的女兒巧姐。

依曹雪芹的原意,巧姐在賈府勢敗之後,由劉姥姥接引,最終淪為紡織的村婦,而不是大戶人家的媳婦。因此,後四十回的寫作便失卻了可信度。即使賈環與王仁為了報復王熙鳳生前的刻薄,竟而主謀轉賣巧姐,那麼賈薔與賈芸也沒有理由參與他們。

無怪乎紅學家呂啟祥女士曾有感而發:「後四十回常常為了發展故事、了結故事而損傷了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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