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翰翰是個小一新生。初次見到翰翰，我便知道他是個倔強的孩子，抿著厚厚的嘴唇，一看就是個不容易被說服的孩子。

他的成績十分優異，但一副臭脾氣導致他經常和同學發生口角。自我中心的性格，讓他每遇到事情，總認為自己是無辜的，有錯總是同學的錯。有時和他怎麼說理也說不通，只好板起臉變身成「巫婆」，他雖不敢反駁，但眼神中仍流露出一抹不服氣的神情。那時候我想，這聰明又倔強的孩子，恐怕很難讓人省心了。誰知一年級上學期結束的寒假裡，發生了一場料想不到的變故。

翰翰的父親在農曆新年的除夕夜，被一輛酒駕的轎車撞到而陷入昏迷。家境小康的五口之家，頓失所依，幸而媽媽是名職業婦女，還不至於有斷炊之虞。為節省開支，翰翰的媽媽賣掉大房子改住小屋，我想到一個女人家必須照顧三名幼子，而最大的孩子就是翰翰這個七歲長子，內心相當不捨與難過。

當時儘管班上很多家長為表關懷，慷慨解囊，但大家都明白，寥寥幾萬元只能代表慰問的心意，實際上，對他們家的經濟幫不了什麼忙。

翰翰的爸爸在那場車禍中一撞不醒，翰翰的轉變也由此開始。他的作業字跡變得潦草，上課不專心，性子雖比往日沉靜不愛說話，但與同學的紛爭依然不間斷，眼神更經常流露出一股惶恐。

有一回為了細故，他又和同學吵架，責備雙方之後，我把翰翰叫到辦公室，直視他的眼睛，握住他的雙手說：「翰翰，媽媽一個人要照顧你們三個孩子很辛苦，你知道嗎？老師知道你年紀還小，但現在爸爸生病了，你是大哥，應該帶頭做弟弟妹妹的榜樣，對不對？」他看著我不發一言，慢慢低下了頭，並輕輕點了點頭。

「所以，如果你在學校經常和同學吵架，這樣會增加媽咪的煩惱，你明白嗎？」翰翰的眼眶逐漸泛紅，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硬是忍著，不讓眼淚落下。

從那天起，翰翰的功課又回復了昔日的水準，甚至更加出色，而且再也沒有跟同學發生爭執。

數年後，翰翰是高年級的學生了，每逢年節，他便送上自己寫的小卡片，或轉交媽媽送我的小禮物。下課時間，偶爾從五樓大老遠跑下一樓來看我，和我聊兩句話，再匆匆忙忙地上樓。他的語氣沉穩，不再是從前那個好勝爭強的小朋友。人生路上，不用經過莽撞的少年時期，他，提早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