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士之生，斧在口中，所以斬身，由其惡言。

《法句經卷上．言語品》



七月的星期天，太陽曬得柏油路面水汽蒸騰，五十六歲老林提油漆桶肩扛梯走出二樓陽台，將松香水和油漆倒進鐵桶調和，站在梯子上從陽台屋簷刷起，原本的白牆一筆一抹換上灰色防水漆，嗆鼻的油漆味隨風飄進隔壁高老師屋內。

老林的地中海禿頭滿布汗水，流下臉頰，從下巴滴落，內衣溼透。他下梯脫掉內衣，赤膊上陣。依然汗水淋漓，沒多久短褲溼了，還有沾上幾滴油漆，老林索性脫下短褲，一件黃黃縐縐的內褲掛在圓圓白白的肚皮上。

「哦！你這樣很難看耶。」老婆叫他穿上短褲。

「誰看呀！」老林回嘴：「這樣涼快又不會沾到油漆。」

※ ※ ※ ※

三十八歲高老師一直聞到濃濃的油漆味，嗆得她無法午睡，心神不寧，走到陽台探頭一看，老林調剛好另一桶漆站上梯子。

「哦！」高老師心裡一陣反胃，退進屋內迅速關門關窗。老林聽見霹靂啪啦的關窗聲，轉頭瞪了高老師家一眼。

「喂！老林啊，我是老陳吶。」管理員老陳按室內機：「你隔壁的高老師請你不再刷油漆，她說油漆味嗆得她頭昏，也勸你穿上外褲。」

老林脫口飆罵：「我穿內褲刷油漆關她什麼事？」掛上電話，繼續刷漆。

十五分鐘後，管理員老陳和周主委上樓勸他暫停老林。他氣得摔刷子，嚷嚷：「我刷油刷得罪誰啦！老師就比較高尚，不讓我刷，她也別想住下去。」拿起一支擴音器走回陽台，對著高家大喊：「不能油漆嗎？……跟人家租房子還講究生活品質啊！妳以為長得漂亮啊！也不照照鏡子……」

老林用大聲公嚷嚷十幾分鐘，高老師開啟手機錄音錄影，報警控告老林妨害名譽、恐嚇。

※ ※ ※ ※

法官開完庭回辦室，寫下：「本院審酌被告以擴音器在住戶共聞共見情形下，重覆以不照照鏡子等粗暴言語，貶損原告，犯公然侮辱罪；又以壞人、常常打架、讓妳住不去等說法，令原告心生畏懼，犯恐嚇罪，對原告身心傷害可謂重大，兩罪合併判刑五月，可易科罰金；附帶名譽損害賠償十萬元。」

五月徒刑昜科罰金是十五萬元，加上十萬元賠償。「你看吧，愛罵人的代價是二十五萬元！錢你自己出，我不管。」老婆氣得將判決書塞進老林懷裡，老林一臉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