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夢影》全書有兩百一十九則,其中有講夢的,有講影的,有哲思又有趣味。
張潮說:「莊周夢為蝴蝶,莊周之幸也;蝴蝶夢為莊周,蝴蝶之不幸也。」
莊周是戰國時代的思想家、哲學家、文學家,在〈齊物論〉這篇文章裡,他說:「莊周夢見自己化成蝴蝶,翩翩而飛,竟然忘記了自己是莊周,可是等到醒過來,又覺得自己是莊周,到底是莊周作夢化成蝴蝶呢?還是蝴蝶作夢化成莊周呢?」
莊子用這個寓言來指出萬物是一體的,我是蝴蝶,蝴蝶是我,我和蝴蝶是彼此難於判別分辨,又何必判別和分辨呢?
但是,張潮有不同的見解:生活在俗世裡,名利鎖是束縛,爾虞我詐皆陷阱;反過來,蝴蝶翩翩飛舞在花間,無牽無掛,自由自在。所以,張潮說,莊周作夢變成蝴蝶,是莊周的福氣;蝴蝶作夢變成莊周,是蝴蝶倒楣了。俗世中的人和花間的蝴蝶,是不對稱、不對等的。
不過,紅得發紫的大陸作家于丹,對莊周夢蝴蝶這個寓言,又有她的見解。她認為:莊周搞不清楚他是莊周,還是蝴蝶,就代表了在人生裡,最難回答的問題:「我究竟是誰?我究竟在追求什麼?」
一個人最難認識和了解的是自己的心,認識自己,才是為人處世的出發點;認識自己,才能夠善待他人。但是,有讀者提問:這是莊周講的還是于丹講的?是莊周透過于丹來講,還是于丹透過莊周來講呢?
《幽夢影》裡還有一則說:假如夢幻可以成真,那麼就很容易可以到千里之外,和已死去的人見面,可以躺在床上,遨遊五嶽名山。原文是:「假使夢能自主,雖千里無難命駕,可不羨長房之縮地。」長房是東漢時代的一位方士費長房,傳說他有縮短地理距離的神術。
接著是:「死者可以晤對,可不需少君之招魂。」少君是漢朝的一位方士李少君,傳說他能把哲者的魂招回來。
再來是:「五嶽可以臥遊,可不俟婚嫁之盡畢。」五嶽就是中嶽嵩山、東嶽泰山、西嶽華山、南嶽衡山、北嶽恆山,在夢中遨遊名山大川,不必等婚嫁這些繁瑣俗事處理好之後,才能去做。
蘇東坡有一首詞〈江城子〉,懷念他過世十年的妻子,其中「夜來幽夢忽還鄉」這一句,就說他在夢裡回到家鄉,看到他的妻子,全首詞是: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崗。
(選摘自《國文課沒教的事.時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