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飄著細雨的早晨。兩個固執、不屈服於灰濛天空的女孩,站上了無人且被飄雨染深了的綠色球場。一位女孩撿起場上溼漉的排球,開始不斷地朝網子後方的敵營發送;另一位女孩則在一旁耐心地修正、教導,試圖讓發球者的技巧更加正確。
漸漸地,灰濛的天色不知不覺已被熾熱的烈陽取代,地面的雨漬也早被熾熱蒸發,但如雨的汗水仍不停在乾燥的球場上留下暈開的痕跡。發球者的手腕因過度操練而渲染著瘀血的鮮紅,但,她不因此而停下,比賽的壓力似乎抽走了她對感受痛覺的能力。就在斜陽一筆一抹素描著女孩手臂內由血管滲出的鮮紅時,她練成了!練成了能在比賽時殺入對手後方的發球武器!
那位發球者,就是我。這是我高一時最投入的事──班際排球比賽。
我從來不是擅長體育的人,但在高一時,因為班上排球隊同學的邀請,而答應參加班際排球比賽。一開始,從沒接觸過排球的我,什麼都不會,不會接球,不會發球,甚至根本分不清楚何時該去接球,或者那球該由誰負責。有時衝去接了球,卻被責備為搶球;讓給他人去接,又被批評不主動接球;發球時也是靠著蠻力與運氣,毫無技巧可言。不被肯定的厚重沮喪層層疊起,壓垮了我最初的熱情。
經過一次次練習,隊友們對我產生愈來愈多的失望,我心中的抑鬱和自責不受控制地開始咆哮,我逐漸在場上失去了笑容,一球球的失誤如鐵錨般重重地拉下我的嘴角,但驕傲的倔強,讓我放不下身段向他人求助。儘管如此,當初邀請我的那位排球隊同學,還是注意到我硬是吞下失敗的失落神色,約我在假日和她一塊練習。
我們約定的那個假日,很不巧地,竟一早就從天上飄下了細雨,但我們都不在意,雨絲在我們眼裡,不過是溼了一點的塵,我們任由它們撒在身上和球場上。在同學的教導下,我終於學會了百分之九十九成功的發球,也熟練該如何接球和救球。
自此之後,同隊的隊員們開始注意到我逐漸亮眼的表現,給予我肯定和信任,彼此的默契更如滿月時的潮水般高漲了起來。
但最重要的,是我也開始願意肯定自己。
剛開始對自己的不滿與憤怒,是阻礙我向前跨出的枷鎖,一旦掙脫了它,還有什麼能阻止我大步前進呢?
最後比賽的結果,如預期般地,由我們接收了冠軍的寶座,但真正令我們感到驕傲的,是當初在球場上練習灑下的汗水,以及隨著豔陽下變深的膚色而來的默契與友情。
一切就如同那個飄著細雨的早晨,不斷落下的溼了點的塵,總會蒸發;會留在回憶裡的,是那用汗水寫在地上的痕跡與故事:關於如何由自己解開那道阻礙自己向前邁步的枷鎖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