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玉芸

八十歲的茉莉，風塵僕僕地度假歸來，她去拜訪住在北方的姐姐薔薇。茉莉說，她跟姐姐個性迥異，想法也很不一樣。

茉莉知道有些話題，說了之後，彼此將會意見相左，所以就盡量避開不談。譬如，種族問題或對於同性戀的看法。年輕時，兩人常因意見不合而起爭執，如今年長了，大家都懂得迴避與尊重，於是相安無事。

個性達觀的茉莉說：「姐姐薔薇總是有說不完的抱怨，所有的事情在她看來都不順眼。」「那她的生活一定很不快樂了。」我想到周圍有這樣個性的人都很不快樂。茉莉說：「確實，她真的很不快樂，不過，她的生活也無法令她快樂就是了。」「怎麼說？」我進一步追問。

「薔薇的婚姻不幸福，跟丈夫相處一直很不融洽，與子女們的感情也不和睦，健康情況又差，種種因素加起來，讓她無法快樂。」我說：「不知道這是因為她的個性造成這些不快樂？還是這些事情的發生導致她變得不快樂？」我的問題一出，大家都安靜了一下。

我想到茉莉她自己。仔細看看茉莉的生活，其實也有許多讓她不快樂的事情。 她的健康並不好，經常有病痛，但她總是說：「我知道怎麼面對處理，所以也還好啦。」

她的生命裡幾度遭逢困頓，比如她的孫女重度殘障，無法自理日常生活，包括大小便、飲食以及說話等等。但她總記得在那個耶誕節前夕，當兒子在醫院接獲這個不幸的消息時，打電話給她，她正在市區一所大型超市裡獻唱詩歌，當時站在她身旁的菊花，立即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十五年過去了，然而，這個擁抱的溫度一直還停留在茉莉的心裡，對此，茉莉心懷感謝。

還有，茉莉總是樂意付出。當她知道有誰正值人生低谷時，她會問對方：「我可以為你做什麼嗎？」如果那人說：「請為我禱告。」她會說：「除了禱告之外， 是否還有什麼，我可以實際為你做的事情嗎？」

這就是茉莉，在她的世界裡，她縮小了自己的苦難，懷著感恩的心去關心別人。可能也正因為如此，沒人相信她已經超過八十歲了。因為她給人的感覺，總是那麼的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