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仲夏透亮的清晨,再沒有聽到風雨的聲音,電腦桌前靜極。遠山的目光,斟滿了我的思想。是誰?如此緊鎖我心靈的故鄉?那曾經飛翔的夢,忽而湧上心頭,在柔風中飄動……
六月中旬前,一個幽微的夜裡,雨添了許多聲浪,而各處的風,滿地的葉,彷彿一起呼號。隱約中,又聽到那八萬四千的詩偈隨風低吟,聲聲淌進了我心深處……但,就像颱風到來前那種沉悶靜止的空氣一樣,我開始有一種不安的心緒;這裡面應該含著深的憂慮和希望吧,使我不能靜下心來。因為,從氣象台的報告裡,一場暴雨正逐步接近中。我寫到這裡,覺得空氣在動了。我聽見風呼叫聲,我不能再寫下去了,我可以瞭解這個土地上的人民受難的情形,他們正咬緊牙關在守護著家園;看來,這惱人的颱風是不會屈服的。人民的狼狽、驚悸與失職者造成的災害,可想而知,令人心痛;但,大自然又超乎尋常地將我包容。
等待是焦心的;直到覺鴻法師電話中告訴了我,一切會議都會如期舉行時。十五日傍晚五點,匆匆收拾幾件行李、帶把大傘,就雀躍地出了門。不知是巧合?抑或老天的安排?竟讓我在候車時,遇上了同鄉又同校畢業的古氏姐妹。隨即搭上佛光山的接駁車,走過一條條公路,走過義大世界的興起與繁榮後,山寺便在我的眼前明亮起來,像在歡迎一個久違的朋友。
颱風警報雖還沒有解決,我倒像隻稻花上的介殼蟲兒,醉入「不二門」高聳入雲的殿堂。我索性不轉睛地望著這靜寂的麻竹園。傘花下,我跟著學姐們拾級而上。一棵棵柏樹蘶蘶立著,五百尊羅漢並列兩旁;而雨後的鮮綠正巧給寺院增添一份靜穆。
離開這山寺又有兩年了吧。站遠了看,朝山道路前面是巍峨的紅柱旁有對石獅子,階前的「大雄寶殿」原樣地嵌在那裡,似乎未曾被這即將而至的颱風所撼動。我望著那寺壁,頓時,被一種奇妙的感覺絆住了,彷佛要在這裡看出我過去的年少無邪,又像是要在這裡尋找那遙遠又熟悉的舊夢……在這個我永不能忘記的雲居樓,我曾度過了兩個夜晚,受到師父們熱心的款待。雖然每次都匆匆地來,再匆匆地離去;但我已領悟到,給予也是幸福的滋味。
又是否我的心在這裡想尋覓些什麼?是什麼樣的願力驅使我又回到這兒?
是啊,我嚮往一個夢,多年來也曾奔波找尋。也許,正如六祖慧能所說的:「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而是自己的心在動。」不知怎麼回事,佛光山對於我,一直有一種奇異的緣。我住高雄,它在大樹鄉,早該常來探訪尋幽了,然而卻一直難以擺脫世俗雜事,只得一再作罷。到如今,機會來了,有度法師安排了三日座談與講習活動,讓我欣喜難掩,始終沒有停止過。現在學人們也陸續地抵達雲居樓前寺務處報到了。
目睹了佛陀紀念館的壯麗與莊嚴後,相當感動。因為我們是學人,師父及義工們都對我們十分貼心問候。我簡直忘掉一切寂寞、忘掉了一切身體的病痛;我只是個遊子,卻好像回到家園的懷抱。
夜來了。我再聽不見外界一切,除了這晚風纏捲、蛙聲、聽任蟲鳴訴說。樓窗外都亮起了燈,有幾位師父在庭中穿梭著,或許在等待出遠門的我們回家吧。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地敲起,應該是寺鐘在我心上留下的影響;但是這個時候我卻只想做個平凡又簡單不過的夢。
翌日醒來,我揉了揉眼睛,就聽見小鳥的雀鳴,鳥聲裡有一種安閒的逸樂。在鐘鼓梵唱中,我們合掌、我們頂禮,虔敬地上完早課。齋堂裡,同樣地,受到師父等義工誠摯的款待。休息時,我跟學姐漫步園林、愉快地交談著彼此的情況。她們以在大學教學的熱誠獲得了學生的信賴,我也能體會出她們認真付出的心情。
是的,許多煩惱在這個山寺中都變得稀鬆平常,就連複雜的事也全化為簡單的了。學姐與我也難得能以赤誠的心相見。緊接著,上課於佛陀紀念館本館大覺堂舉行的「星雲人文世界論壇」課程。很顯然地,兩位知名學者之說,獲得了有力的迴響。但我更喜歡聆聽大師的教誨:「是人間佛教,改變了人心……向上的力量,來自你我……」師父的慈容依舊,步履卻蹣跚許多,連握住麥克風的手都是微顫的……是啊,那聲音讓我的繆思,濕潤了眼瞼……那聲音把每個期待的眼神,都照得更璀燦了。
回到潔淨的禪房,稍微休息。當晚七點四十五分再次集合於大雄寶殿前廣場,由心培法師主持「獻燈祈福法會」,真的會「心誠則靈」吧?!我閉眼默禱,為這地土上苦難的子民、為未來的一切風雨災難,懇求福音。之後,我又回到禪房,繼續執筆前還看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