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圍巾

「滴、滴答、滴答答、滴滴答答……」午夜時分，萬籟俱寂，落雨聲時弱時強，時停時續，時快時緩。我愛聽雨，聽雨最好是在夜深人靜時，當鄰人多已進入夢鄉，而家人都已睡熟時，聽得尤其清楚。

時值埋首伏案寫稿，可是腦子裡卻一片空白，預備下筆卻缺乏靈感之際，漫漫黑夜裡傳來的雨聲旋律，就好比是振奮人心的打擊樂，既純淨又清脆。窗外雨聲低吟淺唱，像是在提醒人們將浮躁的心平靜下來，聽雨不但是心境，更是一種人生感悟。雨聲的靈動，雨聲的呢喃，浮動之人是聽不到的。

提到雨，使我想到南宋蔣捷的《虞美人‧聽雨》：「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這闕詞充分表達出人生聽雨的三境界。同樣是雨聲，可聽者卻由少年轉壯年而老年，聽雨聽出了三種不同的人生況味。

回首少年時的我，棲身在繁華北市的高樓上，夜裡站在窗前看雨，耳畔聽著淅瀝雨聲，而周圍一片漆黑，只有對面大廈還有些許燈光，為加班的警衛亮著。如今到了壯年，我從台北移居宜蘭異鄉，聽著雨點打在透天厝屋簷的滴答聲，窗外風捲雨絲，好像在傾訴著它隱藏許久的心事，又彷彿是訴說著人世間的無情變化。

聽雨最好是在宜蘭，正所謂「竹風蘭雨」，宜蘭東面向海，周圍三面環山，外環圍流和東北季風的交互作用，加上蘭陽平原的畚箕地形，使得宜蘭成為台灣知名的多雨區。姻緣之故，身為宜蘭女婿，我自北市移居蘭地轉眼近八年，沒有南宋蔣捷的才華橫溢，怕也寫不出詞來，然而有幸能在宜蘭的夜晚聽雨，於《福報》書寫人生，我必須感謝雨。

古人有四喜：「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作為今人，當我傾聽雨聲，忘記了自己還在夜裡趕稿，亦忘卻了心中的空虛與孤獨。雨聲讓我聽得感動，感謝天地，讓我聞到雨水的氣味，體會到人生的景況，於是提筆寫下這一刻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