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尚在惺忪，佇立寒風中的玫瑰，枝葉之間開始穿梭著一些或斑斕或深褐的身影，日以繼夜的蠶食枝上的花葉；心疼玫瑰的我，欲驅走這春天惱人的入侵者，然而舉起的手卻又默然放下。心裡有個安慰的聲音：「給牠吃吧！花葉沒了還會再長出新的來，但毛毛蟲沒了食物就再也變不成蝴蝶，甚而要面臨死亡……」於是我放手靜觀牠們啃禿了每一株玫瑰之後，又轉移陣地，總會不經意地在藍雪花、四季秋海棠、薄荷等密葉間撞見那拇指般長的身影，日以繼夜努力的嚙食。

於是春天來臨時，繁星花展露燦顏，一串紅擎著紫花，即使枝葉無法避免一片蕭然的烏來杜鵑，仍綻出一朵朵清新粉紫的花兒；而窗外的貝絲玫瑰，在一個白霧如幔的清晨，嫣然輕啟朱顏，縱使無綠葉襯托依舊清雅迷人。

三月中旬，隨風而來著地生根的蒲公英，悄悄地擎起朵朵亮黃的花盞。連日溼寒之後，煦暖的金陽慈愛地撫照大地，我猛然驚覺屋前那一棵入冬以後即光禿的油桐樹，密密的枝梢探出點點的嫩黃，彷彿跳躍的音符，春天的精靈。當四月清和的風自谷間奔來，翻動滿山的綠浪，快速生長的油桐已綠髮披覆，有一些輕笑在陽台上漫開。

我檢視我的陽台，發現所有裸禿的枝上已紛紛冒出了新芽葉；序曲早已譜就，我看到植物之間相互的呼應與默契，毛毛蟲的嚙食聲逐漸沉寂，幾隻粉蝶輕盈地追逐翩飛，而愉悅的鳥唱與不遠處蘭溪的歌聲是不曾停歇的背景樂。眼耳鼻舌身意，融入大自然一派和諧生機的氛圍中，我恍然明白那個聲音不是來自我心裡，而是發自大自然深處的密語。植物獻出綠葉，毛毛蟲回報以美麗的蝴蝶，進而蝴蝶傳播花粉做為答謝，如是循環，天地萬物在互助共存中，生命得以生生不息。大自然在善意的和諧中，交織出四季的光彩；而人世間若能散播良善的美意，將如馨暖的花香充滿大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