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琹川

每年春夏之交，兩側露台上便密密麻麻地布滿了黑色小顆粒，起初以為是樹上落下的種子，但露台兩旁是高大的青楓及肖楠，青楓的種子為翅果，難道是肖楠？我心裡一直存著疑惑，後來鄰居來訪看了，說是毛毛蟲的排泄物，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雌蝶通常會將卵產在葉子下面，以防止天敵及日晒雨淋，等幼蟲孵化，葉子正好成了牠們的食物。

於是大自然裡開始進行一場無聲無息的啃食，日以繼夜，彷彿大軍侵臨，幾乎所有的綠葉無一倖免，首先是毛毛蟲最愛的玫瑰葉子一掃而空，剛長出的小幼苗隔天就無蹤了，準備綻放的台灣野百合花苞被吃掉了一半，之後驚訝地發現整棵櫻花樹葉集體消失，成了一棵害羞的裸樹，連水中大片的荷葉版圖也被沿著邊緣蠶食……我臨風佇立，望著夏日鬱綠的峰巒，耳畔彷彿聽到千萬大軍不斷啃食的聲浪，自四面八方湧來將我淹沒。

葉子被吃光了還會再長出青鮮的新葉，所有的犧牲都是一種相互的完成；而努力掙脫蛹的蝴蝶，舉翅的剎那，世界頓時靜止，對著陽光下那璀璨的翩飛，發出一聲長長的驚歎與祝福！

記得之前教書的學校靠近山邊，有次上課中一隻白色小粉蝶悠然地飛入教室，數十雙眼睛再也無法專心上課，直溜溜地隨著牠轉，我望著外面蔚藍的晴空，陽光耀眼，眼前這隻輕巧翩躚的白粉蝶，精靈般帶給我一種莫名的感動；突然啪一聲，我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只見蝴蝶已被坐在後面一位大個子男生用課本撲落，並一腳踩死了，有幾個調皮的男生正想藉機起鬨，看到我的臉色又縮回，其他同學嘴角仍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對孩子來說這只是課堂上突發的一樁趣事。

於是我把課本闔起來望著他們說：「不知同學們有沒有想過，能坐在這裡讀書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也許這隻蝴蝶正羨慕你們，牠也很想跟你們一樣能讀書學習呢！而那麼多間教室，牠卻飛進了我們的教室，或許牠覺得同學們都很和善，所以毫無戒備的親近我們；現在請各位閉起眼睛來，想像一下你是那隻蝴蝶，或者把自己縮小，面對的是一個可以將你捏在手掌心的大巨人，正在追捕你，一腳就可以輕易踩死你，那時你的心情會是如何呢？」我看著同學慢慢低下頭來，此時下課鐘聲正好響起，教室一片靜寂，我默默拿起課本走了出去。

自此不再見到孩子們有如此粗暴的行徑，當然山邊的教室，上課時還是會有蝴蝶或胡蜂等昆蟲闖入，但孩子們都知道不可以殺生（至少在我面前），若影響到上課時，他們會用紙張或課本小心翼翼的請闖入者離開。

而在往後的時光裡，有時我會想起那隻小粉蝶，彷彿牠犧牲了自己，藉著我教會孩子們尊重生命，愛護動物以及對自然環境的關懷。親愛的T，在明亮清新的夏日晨光裡，大地上各種花兒正舒展花瓣繽紛綻放，那到處飛舞的粉蝶、蛺蝶、灰蝶、鳳蝶等，是天地間最美麗的花使，溫馨地與每一朵花兒低語，感謝獻出的綠葉及花蜜，並辛勤地為它們傳播花粉，以生生不息的繁衍；只見蝴蝶們忙碌地花裡花外穿飛，飛入時光的扉頁如詩如畫，飛出喜悅與希望的亮麗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