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日子,在台中比大排而居。那種似河非河的水溝,常教人分不清,是城市乾涸的血管,還是大自然無所不在的證明。那裡有草且青,還有紙屑般的蝴蝶亂飛。這是它最美的時候。雨季時,不可免地負擔了這城的排泄。惡水滿盈,洪流無道,有幾次,眼看就要溢出大排了。幸好,始終不曾成真。
與之初遇,是在與母親散步的時候。在悠然的午後,與母親拉著長長的影子走在夕照下,走在大排旁的步道,突然一個影子竄到腳邊。哎呀,哪來的小狗,母親說。不知為何,這隻狗直繞著我轉,鼻頭緊貼著我。哎呀,喜歡上你啦,母親在旁很樂地說。
我不知道這隻瘦骨嶙峋、黃白相間的狗,誤會了什麼。我沒有食物,也不是食物,但牠跟到我住的大廈,直到管理員緊迫盯人的視線範圍,才訕訕地離去。牠走路時,骨頭微微隆起,像是個被骨架支撐著的皮偶。望著那樣的背影,不禁懷疑,牠能走多久,牠能走多遠。
循之,不遠,牠就窩在大排的兩旁的草上。
想來也是有緣,母親便讓我給牠帶殘羹剩飯去。食物未到,牠倒先衝了過來,一雙澄澈的眼,清流瀉注,讓我誤以為自己是在跟人對看,便不好意思地撇開了頭。兩個不相干的生命能夠匯聚成同一個脈絡,怎麼想都是一件很神奇的事。畢竟,整個宇宙時時刻刻都有星球在錯過彼此。相遇一刻是太初的雷打在海洋上,不過瞬間,卻成綿延。
一次颱風天,洪流再現,風雨過後,母親和我趕去,只見泥濘,才思及,我始終沒替牠取名。一個生命有權替另一個生命命名嗎?正這樣想時,母親說,就叫黃白好了。我說,嗯,黃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