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很多人都怕孤單的滋味。
那天,好友姿芳一個人南下,去參加我們共同的友人和子嫁女兒的喜宴。回程在火車站候車時,她打電話給我,哇哇大叫:「我再也不要一個人去喝喜酒了,孤單得要命,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這是她的抱怨,也讓我聽得愧疚。因為,我們本來是要一起去的,結果我意外受傷,行不得也,打壞了原有的計畫。於是,她只得單飛。當然,盛情可感,大老遠的搭車南下,然而,她沒有想到自己一個人,舉目所見皆不相熟,再多的繁華,也只覺得寂寞,而寂寞難遣,莫怪要心中怏怏了。
不過,她還是很盡責的告訴我婚禮的概況,可是,她又忍不住再說了一次:「我好孤單啊,以後再不要一個人去喝喜酒了!」
我跟她說:「如果將來你要寫小說,那麼所有的生活經驗都是可貴的,這麼深刻的孤單感受,將來你寫出來,一定非常生動。」
她不再說話了,寫小說,一直是她的夢想。
會不會正由於是在那麼熱鬧的場合,才襯托出一己孤單的難受呢?就像「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一般的不堪?
我曾經讀過張可久的〈闌人 江夜〉
江水澄澄江月明,江上何人搊玉箏?隔江和淚聽,滿江長嘆聲。
夜晚時,江上的明月是這樣燦爛,照亮了整個澄澈明淨的江面。是誰在江上撥彈著玉箏?箏聲哀怨,我隔著江岸,含著淚用心諦聽,箏聲也動人,滿江的濤聲都化為長嘆。
這首小令不過二十四字,卻清淒超妙。月夜江上聞箏,寫箏聲打破了江夜的寂靜,寫天涯漂泊的淒涼情味,多麼引人入勝。
人生如寄,又有誰是不孤單的呢?
因為害怕孤單,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方式來面對。有的人流連於歌台舞榭;有的人沉迷於紙醉金迷;有的人極力往人多的地方靠攏;有的人讀書;有的人繪畫……其實,當一個人的內在豐富了,孤單就無法威脅他,所以,必須內省而非外求。
這麼說來,最讓我們敬佩的是那些從事創作發明的人。在他們的焚膏繼晷、努力不懈裡,給了世人更多的美好,也全然忘卻一己的孤單了。
我們的世界因他們的奉獻而更為豐美,能不深深感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