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奇霖（台北市）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

我小學同學阿正，七歲時因意外失去了雙腿。每天吃力地轉著輪椅，在母親陪送下到學校上課。雖然成績優秀，他心裡總有一個缺憾，就是上體育課，大家在操場玩耍時，只能待在一旁，默默注視著。

升上高年級，我們換了一位體育老師，是個皮膚黝黑、不苟言笑的男子，一百九十幾公分高，站在我們這群小鬼頭面前，大夥沒人敢吭半聲氣，不是低頭看鞋子，就是摳手指甲。「喂，是怎麼啦？怎麼一群人死氣沉沉的？來動一動身子！」說完就做起伸展操來。熾熱的陽光照耀，大家做著操，汗水不停流下，我心裡不禁埋怨起這個「魔鬼教頭」：「大熱天做什麼體操啊，都被快曬成人乾了！」抬起頭，迎來嚴肅的目光，趕忙低下身繼續做操。

拿到球，像啟動釋放活力的開關，大夥奔向操場玩了起來，阿正坐在樹蔭下，輕輕嘆了口氣。體育老師見了，問：「同學，身體不舒服嗎？」「沒有，老師。」眼睛仍死盯著在操場上活蹦跳躍的人影。突然，體育老師問：「想跑一跑嗎？」阿正眼睛閃爍光芒，抬起頭望向他。

大家停下腳步，扔下手中的球，看著跑道上奔馳的巨大身影。體育老師把阿正扛在肩上向前跑，阿正撐開手臂如翅膀隨風撲動。體育老師滿頭大汗，仍不忘問：「有坐穩嗎？要小心別掉下來喔！」扶得更緊了些。他們跑了一圈又一圈，阿正眼眶泛淚，嘴裡不斷說著：「老師，謝謝你！老師，謝謝你！……」

直到現在，我仍然記得，那天阿正臉上綻放的笑容，遠比烈日還燦爛奪目。體育老師的形象深深烙印心中，告訴了我，老師對學生的無悔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