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國一，就讀台南的私立鳳和中學。

那是一所以嚴厲著稱的私立學校，每個老師都有一套獨門的處罰絕技。我們導師的絕技是「打腳底板」。

首先，你得脫掉鞋子和襪子，然後跪在講台上，低下頭來，雙手抓著粉筆溝槽，蹶起屁股，抬高雙腳，獻上一雙屈辱的腳底板。

隨後，伴隨著藤條啪啦啪啦落下，導師還會邊打邊講一些這非常有助於刺激生長之類的諢話。如果時間允許（打超過三十下），他還會補上這是他從少年隊那兒學來的，對付不良少年是他的強項，今天只用藤條抽我們，算我們走大運，以前在少年隊他可是用泡了水，漲得跟手臂一樣粗的皮鞭抽人。導師聲音既大又響，驚嚇度十足，而且完全不會留下外傷，是最完美的罰刑方式。

「所以，你們應該說什麼？」

「……」

「大聲一點，我沒有聽見。」

「謝謝老師。」

打腳底跟打手心的那種痛完全不一樣，打在腳底有一種奇異的痛感，像踩在刀梯上，循著銳利的刺痛，咬著牙一截一截的往上快跑。不跑不行呀，因為會被刀梯切成兩半。

最慘的還在後頭，打完之後，你還不能把鞋子襪子立刻穿回去，你得拎著自己的髒東西，蜷著腳底板，一瘸一瘸繞著教室遊街似的來來回回走十趟，才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痛苦極了。丟臉極了。

沒錯！這個處罰最精髓的地方在於過程中，那些屈辱難看、違反人體工學的笨拙姿勢，它把你最丟臉的一面，秀給全班同學看。

那一次，我和我最要好的哥兒們因為考卷上的答案一模一樣，而被請到講台上。

「老規矩，先把鞋子脫了。」

「老師，我們……」

「作弊一百，強辯兩百，要一百還是要加倍，自己選擇。」

我們選擇閉上嘴巴。

「去把那個東西提進來。」老師對坐在最前排的同學說。

隨後，同學提了一個水桶進來，水桶裡泡著一條粗大的蛇。

老師面露詭異，從水桶裡抓出一條滴著水的大蛇。不，那是傳說中泡了水的牛皮鞭。

「我知道有些同學特別有科學精神，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不相信嘴巴說出來的，所以老師特地把我的珍藏拿出來給大家欣賞一下。」老師甩了一下皮鞭，啪答，甩得我一臉水。

「你們很幸運，剛好可以示範給同學看。把腳抬高，再抬高。」

啪答－－

「唉呀！」

被一條蟒蛇打中腳底的感覺很奇怪，硬要形容的話是－－很有飽足感。

就這樣，我們咬著牙，唉呀唉呀的忍受著奇怪的刑罰。只不過這次的處罰比較像是走秀示範，因為導師一邊抽打，一邊興奮的聊起了他在少年隊與奧少年周旋的細節。

打兩下，停一下。停兩下，打一下……最後他索性專心說故事。

這一回，導師講了有史以來最完整的少年隊故事。

少年隊的故事把我們懸空的腳ㄚ子折磨得淚流滿面。

下課鐘響了，導師還在他的故事裡抽不了腳，完完全全忘了我們的存在。我和我的哥兒們恨恨的相視一眼，決定提前行動，下一堂課就翻牆外出，做個徹徹底底的奧少年，在浪蕩的大街尋回我們失去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