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對話】我只能感謝你──懷念弟弟

李淑綠 |2011.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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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這樣想過:如果可以選擇,下輩子我是否可以不要當你的姊姊,我們是否可以只是路人甲、乙,在這個世界擦肩而過?

但是,現在我卻感謝你犧牲自己,呈現苦難、困窘境地,讓我有機會照顧你們一家人,讓我得以回報父母養育、呵護之恩;感謝你受盡挫折,讓我培養了堅強的心。我真的要感謝你,雖然我很不捨,雖然你讓我眼淚都擦不完……

姊弟緣深 成長之路不同

其實我們的姊弟緣真的是很深的。你的誕生帶給爸媽很多希望與榮耀,大姊因為要幫忙家務,所以陪伴你就是我的責任了,為了照顧你,我八歲才上學,你入學後,我必須教你、陪你做功課。

爸媽出外做生意,回來若知道你作業沒寫,我會被處罰。所以我跪著拜託你寫,後來就幫你一個字、一個字寫完。你很愛到處玩,我都要跟著你,有時你難得午睡,我高興得守在你房門口,怕吵醒你,怕你又亂跑。

在你念國小三年級時,我們兩個被叔叔帶到台南福國寺住,因為叔叔是出家人,他認定我是他的接班人,所以很用心想帶我走向佛陀的世界。媽媽怕我沒伴會寂寞,要叔叔也帶著你。可是在佛寺裡,你被遺忘了。現在想來,以你那時的年紀就離開疼愛你的父母,真的是我對不起你。

你陪我在台南福國寺住了半學期,爸媽就因思念把我們都帶回家了。然後我順順利利考上高中、上大學;你卻因叛逆的個性,高中沒畢業就到台北工作了,這期間你還曾給我零用錢。

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和大姊,大姊因為要幫忙家計,高職畢業就到高雄工作。我用盡家裡的所有資源,然後教書、結婚、生活安定……你卻一路窮愁潦倒。雖結婚了,婚姻觸礁;雖有工作,卻入不敷出。

姑侄睦親 成為溝通橋梁

有一天,我聽爸媽說你要離婚了。你知道嗎?我從家裡一路哭到學校,我的眼淚阻止不了你們的決定,你留下兩個小孩給爸媽,隻身到台東工作,在台東四、五年,我陪著爸媽照顧你的小孩。我曾在門口苦等你的小孩回家,就像當年我等你回家,不過當時我是因怕被爸媽處罰,而現在我是怕對不起你。感謝你讓兩個小孩跟著我,現在他們跟姑姑像媽媽一樣親,像當年我們一樣情深。

我的寶貝小弟啊,寫到這裡我已經淚下如雨了,因為我好想你,想念你一看到我就會問:「二姊夫呢?」又想念你一有困難就會問:「二姊方便嗎?」我會用簡訊和你溝通、講理,可能我說的不多,但我能體諒你,我成了你和家人溝通的橋梁。爸爸會說

:「你跟他講……」孩子會說:「姑姑,你跟爸爸說……」

當爸爸老淚縱橫埋怨他沒有好兒子時,我都會告訴他:「對不起啦,是因為女兒好,所以兒子只好受苦。女兒飄洋過海嫁到琉球,卻在兩年後就回到你們身邊,照顧你們,陪伴你們,這樣你們還命苦嗎?」他就釋懷了。可是我更願意代替你,承受你的苦、你的難……

當所有的人都責罵你,都埋怨你,只有我會為你說話、會原諒你。其實我沒有拒絕過你對我的任何要求,更沒有辜負你對我有過的任何期待。但是現在你走了,你永遠離開我們了,我覺得很內疚,對你有依依的不捨。

驟然離逝 難捨骨肉親情

十月九日晚上,你兒子建宥來電,說你一整天都沒下樓,媽媽不放心你沒下樓吃飯,要我回去叫你,我心頭一陣緊張,邀你姊夫一起過去。我可憐的弟弟啊!打開鎖住的房門,你已經離開我們了!法醫檢查說是突發性心臟衰竭,弟弟啊!你跟我說一句話,沒跟爸媽跪別,竟然就這樣離開了!

你知道嗎?你很不孝,活著時,讓爸媽生氣,模模糊糊留給我照顧他們的任務;走了,讓爸媽白髮人送黑髮人傷心欲絕,清清楚楚要我為你扛起這一家大小的責任。我不怕苦,不怕麻煩,我只怕我脆弱的心無法帶他們走出傷痛,我只怕我自己被不捨你的心淹沒。

你走後,外面的朋友來探視爸媽,我們才知道,你在外面的世界經營得多有口碑,你得到朋友的肯定。本來你的後事因爸媽都還健在,只想簡單辦理,沒想到你的朋友們竟然幫你辦了隆重而嚴肅的告別式。可愛的弟弟,這樣讓我們更不捨你,更想念你。

這半年走過來,對我是一大考驗,我要安撫爸媽老年喪子的悲慟、安撫你孩子失去父親的驚慌。弟弟啊,你要感謝你姊夫一路的支持協助,你要感謝佛陀的憐憫、愛護。然後我才能承受你給我的這一切,才能真心誠意感謝你讓我能更接近心中的菩薩││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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