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我來的兩個藝專學生,他們對工作很熱心。但困難的是在敦煌買不到繪畫的顏料、紙和筆。他們便十分節省地用蘭州帶來繪畫的紙和顏色,還自力更生,到三危山自採一些土紅、土黃等土顏色。他們是畫國畫的,臨摹了一些唐代的壁畫,覺得很有興趣。以後在調查洞窟內容時,他們都選擇了各時代的代表作品作為下一步的工作計畫。我用油畫顏色臨摹了幾幅北魏的壁畫,那摹本的效果很像法國野獸派畫家魯阿的作品。
在編號工作中,我們還有一次小小的遇險故事。當時沒有長梯子,只靠幾個小短梯子工作。一天,我們為調查第九層樓北側二三○窟內容,因為沒有長梯,大家便從第二三三窟破屋檐的梁柱中用小梯一段一段爬上去。但當我們工作結束時,小梯子翻倒了。這一來我們都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被懸在半空洞窟中,成了空中樓閣裡的人了。
一個姓竇的工人建議從崖上面的陡坡上走。陡坡大約七、八十度,下臨地面二十多公尺,從第二三二窟大約要爬十幾公尺的陡坡才能到山頂。大家都面帶難色,這時,只見姓竇的工人動作敏捷地三腳兩步爬到了山頂。
藝專的一個小夥子也跟了上去,但沒爬幾步,便大喊「不行」停住了,只見他神色恐慌,進退兩難。我想試一試,剛跨上兩步,原以為坡上的沙石是軟的,用力一踩會蹬出一個窟窿,沒想到腳下的坡面像岩石一樣堅硬,一腳踩下去,像被彈出來一樣反而站立不穩,差一點摔下去。
後來,還是我讓山頂上的老竇回去取來繩子,把我們一個個拉了上去,才結束一場險情。以後我們做了兩個長梯,再也不敢冒險爬陡坡了。
我們的工作和生活愈來越艱苦,三、四個月過去,重慶一直沒有分文匯來,只好向敦煌縣政府借錢度日。為了借錢和籌措職工生活用品、為解決工作中的困難等事項,我日夜忙碌。有些事情要進城辦理,無論嚴寒盛暑,或是風沙月夜,我一個人跋涉戈壁,往返城鄉,每次五、六十里之遙,都搞得精疲力竭,困頓不堪。更使人憂心的是,這個滿目瘡痍,但儲滿寶藏的石窟,隨時會發生危急的警報。昨夜剛發生第四五八窟唐代彩塑的通心木柱因蟲蛀突然倒塌;今天,在檢查時又發現第一五九窟的唐塑天王的右臂又大塊脫落下來。警報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我們的一陣艱苦補修勞動。因為這些文物補修工作,不敢輕易委託民工,怕他們搞壞,只好親自動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