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才,接到家裡來的電話,說阿嬤走了。
聽家人說,您走得很平靜,氣是一口一口慢慢消掉。能安詳的走,對我們這些在世者是最好的安慰。這幾個月來,其實都一直在告訴自己,會有這天的到來,「心理準備」雖然準備好了,但真的來臨時,難免還是會有點不知所措。
有一次--
記得您說我是小佛陀
在我的記憶中,阿嬤是個很溫柔的人,當我還很小的時候,您還比較福態一點,所以手很有肉,那時我常常會在睡覺前跑去房間裡找您,您會讓我坐在您的腿上,然後看著梳妝台上的照片。那是您年輕時拍的,我每次都會問:「為甚麼我不在裡面?」您便指著裡面的一尊佛像,說我是那個小佛陀。
那時懵懵懂懂,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只記得到我稍微大一點的時候,您已經開始吃素,人瘦了不少。我每次都會期待您弄的有機蔬菜沙拉、有機黑豆漿,還少不了您做的發糕和年菜。
真的很喜歡吃您弄的菜(當然媽媽做的也愛吃),現在想起來,我是家裡最小的,還是個男孩,所以您真的很疼我,每次都會偷偷給我零用錢,哈--雖然爸媽也都知道。有時您在念經,我會安靜地在您旁邊,也跟著盤坐著,還有次成功的坐成蓮花座。
那一次--
學到您的寬容和慈悲
後來出國了,十六歲開始就沒再回去,到現在,四年過去了,您有來過一次。還記得那時候, 每天晚上我都會去幫您按摩,讓您好睡一點,雖然我的台語蠻破的,但還是會一段一段的努力表達,因為我知道,您對台語還是比較熟悉。
還有一次,不知道多少年前了,全家去廟裡拜拜,那是很大的廟,人很多很多,我穿梭在人叢中要找您,結果看到您手上拿著碗筷,手上的筷子卻不小心插到另一個老婦,那個老婦馬上很兇地罵您,但您只是笑笑的,連連說「對不起」。當時我正想要破口「還」罵,但這一刻突然了解到您的寬容和慈悲,於是,我也沒說什麼,再過了一會,才走過去找您。
在國外留學期間,我參加過兩星期的短期出家,那時我原本很抗拒,但想起小時候您說過我是「小佛陀」,便沒再抗拒「出家」了,而且還是媽媽幫我接下落髮。
看著頭髮落下的剎那,心中感到很平靜,也許,我曾經不成熟,在中學時尤其急躁,還打過一些架,在那自以為是的當下,傷害過一些人。幸而有因緣短期出家,雖然不久也就捨戒還俗,但我確確實實感到自己改變了。
這一次--
相信您去了極樂世界
從那時起,我更加覺得您是偉大的--您的慈悲、寬容、溫柔,都深深影響著我,您對於我出家的事非常開心,那一刻,我明白小時候您為甚麼說我是照片裡的小佛陀了。
直到了今天,我二十歲了,面對您的離去,我只能獻上摯誠的祝福。雖然,我更希望可以在三年後拿著畢業證書回台灣,然後讓您以我為傲,再吃您做的美味素食、再讓您摸摸頭……
但是,阿嬤,我有乖,我知道您是去了阿彌陀佛那裡,所以,雖然我還還不能回去,但我相信,您在極樂淨土還是會知道--我愛您。
請您放心,別擔心我。
阿嬤,謝謝您一直以來那麼疼我、那麼愛我。每次打越洋電話時,都是一再叮嚀要我好好讀書、要乖、別亂花錢……聽了很多次,雖然現在開始,我再也聽不到了,但我會永遠記在心裡,深深地記住您教我的人生哲理:「慈悲為懷」。雖然,我不一定能百分之百做到,但我會努力的。
願您一路走好,要在極樂世界跟阿公在過得好好的哦!
愛您、想念您的阿誠
二○一○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後記:我會記得蓋被子的,所以您不用來幫我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