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阿全在書櫃上安了一座小佛龕,供奉一尊十公分高的阿彌陀佛聖像,旁邊還擺了幾本尺寸迷你的經書。阿全租賃的屋子坪數極小,克難環境中安置充滿誠意的別緻佛龕,讓我想起阿嬤的佛龕來。
上國中前,我和阿嬤同榻而眠,阿嬤的佛龕就擺在臥室裡,和床隔著一個簾幔,供奉一幅西方三聖像,一旁除了擺放幾本經書之外,還有幾串散發出淡香的鳳眼菩提念珠。阿嬤每晚臨睡前,手裡必定拈著一長串念珠,一顆一顆數著,默念阿彌陀佛,記得那一患念珠上,有一顆顏色材質特別與眾不同的珠子,珠子上有一個圓型的開口,其內同樣鑲嵌西方三聖像,得要技巧性地舉高念珠瞇著眼睛朝光亮處望去才能看清楚。
我每日清晨就在阿嬤琅琅的讀經聲中醒來,接著,阿嬤就會打開收音機聽電台主持人「講經」。此外,鎮上寺廟也開辦了佛學講堂,每周固定一晚請師父講經,阿嬤像個一心要拿全勤的好學生,從來不會錯過。
其實不識字的阿嬤之所以能夠閱讀經書,靠得就是參與那些講經釋義的場合,以及寺廟祭典法會硬背下來的,如果把經書上的文字打散印上報紙,阿嬤恐怕有八成字認不出來。有時候放學回家,阿嬤會拿著經書問我一些字的讀法,在虛榮心作祟下,再難的字我也非得查字典找出正確讀音不可。先是找到國語讀音,再轉譯成閩南語讀音告訴阿媽。
如今回憶起來,阿嬤真是一位用功虔誠的佛教徒,每天讀經、誦經、禮佛、拜佛。她老人家出生於三餐只能吃「番薯簽」的貧困年代,沒有機會受教育,卻能透過閱讀經書,逐字念出經文,其所耗費的精神與心力,實不亞於現代學生們準備的基測聯考。
如今我已步入不惑之年,翻閱了幾本人間佛法相關的書籍,偶爾也接觸一些宗教活動或大師開示,漸漸了解,能夠在阿嬤的讀經聲中長大相當有福報。
阿嬤教我讀經持咒,讓我在充滿挫折與無奈的人生道路上有佛法依託,一輩子受用不盡;她還親手把一串菩提念珠和一襲海青送給了我,叮嚀我既已皈依佛門,須常念佛求得正信佛理。入佛門多年的我,每當撥念著念珠默念阿彌陀佛聖號,竟不覺阿嬤離開世間已十二年了。
她必定是到那生前一心嚮往的極樂世界了,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