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本大書,容不得囫圇吞棗翻至最後一頁。
生命旅途中,他者的體會,終究不是源於自我生命歷練後的領悟,如若捨本逐末,是否可能錯失咀嚼生命箇中的真義?到最後徒增從未真正活過的遺憾?個中況味是生命必然包含的苦甜,即便隨快樂接踵而來的,可能是一連串苦痛感受,或者虛無惘然。
即使人生如白駒過隙,似夢且幻,也無法抹煞我們成為人身的實際存在。唯有百分之百的活在當下,每天都離理想更近一些,即使攀登不上頂峰,然過程已盡了全力,當下感受心間圓滿,結果如何,就隨它去吧!
信仰著人類不是地球唯一擁有居留權的物種,一切與己有關或無關的有情眾生,皆為平等。發願茹素、持戒,盡最大能力去惡行善。其餘的,但求不枉此生!吾願足矣。
● ● ●
電影《天使之城City of angels》(台譯:X情人)當中有句台詞:「不能感覺微風吹在臉上,光有翅膀又有什麼用。」天使塞斯愛上了凡間女子,然而他無法碰觸瑪姬的肌膚,嗅聞愛人的芬芳,他的痛苦恰恰是沒有凡人的知覺感受,以及天使的使命乃是執行上帝的指令,連天使自己都得忘卻自己的自由意志。
就在某次塞斯來到開刀房迎接在手術中死去的病患,為此病患操刀的醫師正是瑪姬。善良的瑪姬為不能救活病患陷入一段長長的自責,屢屢流下愴痛絕望之淚。瑪姬的淚水撼動了天使塞斯,使塞斯與她四目交接的瞬間愛上她。天使熟諳腹語術。對於瑪姬來說,眼前出現的這個男子令她欣悅也困惑,卻魅惑於他的雙眼可以如此輕易洞穿自己的靈魂。
其間,塞斯在人間遇見另一名過去也曾是天使的納森,他告訴塞斯當初自己從摩天高樓一躍而下,放棄永生成為凡人,提醒塞斯勿忘天使與人類同樣都擁有的「自由意志」。當納森從口袋裡拿出隨身攜帶一疊親愛的照片,向塞斯一一展示自己所擁有的和樂家庭。當他說著摯愛的妻,從他眼中溢出的滿足,訴說幸福唯獨在人間成就。人生最幸福的事,是尋找到為之奮不顧身的目標繼之以實踐,以及愛人與被愛。
天堂、人間,抑或地獄皆是自己的一念之選。「於是你要作選擇,醒來又髒又臭,從頭到腳都覺得酸痛,而且肚子又餓,你從未體驗過飢餓的感覺……,可是你心裡卻很高興。」納森跟塞斯分享自己放棄永生後活生生的人生體會。
那麼,即使是虛幻、無常的,那又如何!
● ● ●
夏日的臨近傍晚時分,黑夜延遲了。我迢遠地趕赴,推著坐在輪椅上年近百歲的外公出去到花園走走,外公今天食欲、精神不錯。花園裡層層疊疊的蟬唱,如是白晝的旖旎繾綣,我們在與黑夜賽跑。熱鬧的樹林之上有陽光燦然地灑在我和外公身上。蟬鳴斥退黑夜,有奼紫嫣紅齊奏,但願爭取多些片晌的白晝。
同時遇見了外公生病之前的敬老院鄰居:司徒平爺爺、張翰坤爺爺、鍾福天爺爺……我熱情地喚住他們,能夠再次跟這些老人家們說上幾句話,交換彼此的笑靨和心的溫度,得知大家安然無恙。我願為這一刻用一生的記憶裱框,駐足。
● ● ●
電影裡的天使塞斯就在放棄永生、墮墜到人間的第一刻,遇見一連串不是那麼順遂的遭遇(可這在人生是多麼的稀鬆平常啊) :身無分文的他,在大街上被搶匪打了一頓,強行扒走身上僅算值錢的皮鞋、單薄地站在滂沱大雨的路邊,等待冷漠川流的車陣中,會有一好心人給他搭便車,與所愛女子瑪姬互許終生,僅落實一天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幸福生活,瑪姬便在隔天的車禍中意外喪生。
天使問塞斯如果早知結果如此,會不會悔不當初?塞斯說:「我不後悔!我願用永生交換一天聞到瑪姬的髮香,感受瑪姬的肌膚,她的觸撫……,即使一切顯得如此短促。」
從前,天使塞斯每來人間帶走一名新死之者,在往天堂的途中,他總會好奇的問起死者:「你最喜歡什麼?」
那麼你呢,最後將會記取人間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