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沙」已經不只是一首歌,而是呼呼地吹到北台灣的季節風,而且一年比一年狂烈;從新疆沙漠、甘肅戈壁遠遠西地平線捲起的風,三天之內就掃到台北,穿窗越戶地吞噬家中潔白的地磚。
有次在台北遇見北大的白蘶教授,她說:「來北京玩玩吧!」,馬上又不改爽朗的改口道:「五月別來」!哪有這樣邀請朋友到訪的?白蘶笑嘻嘻解釋:「那時候北京的沙塵暴颳得最厲害」。
那一年沙塵暴颳得最凶時,寄寓所在最南方的廣州,也都矇在一片黃沙塵中。廣州天候潮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碼有三百天是黃霧般的霾害天氣,颳上沙塵暴時,空氣中本來的酸澀味中,還要再摻和上沙子。緊閉門窗以後,那黃沙仍然黃撲撲的、堆積在地板和家具上,拖洗完一遍地,水跡才剛乾,赫然又是一片黃沙。光線好的時候,還可以看到無數黃色的沙塵,在靜定的空氣裡閃閃飛浮。
想起過去讀到一篇介紹廣州人民的健康報導,有醫生這樣形容,在廣州,只要是連續住上十年的居民,去照X光,肺部必是黑黑一片,那時候就覺得,即使在台北呼吸一口充滿機車噴出廢氣的空氣,也比住在廣州強。
但是還有狂風沙更厲害的地方,那年還參加了新疆之旅,行程跨綠洲也越過沙漠,最記得的是到甘肅大戈壁上的月牙泉和鳴沙山參觀時,沙地熱到不能停腳,同團一干女台胞聽導遊的話,長袖、長褲、遮陽帽、口罩、圍巾、太陽眼鏡嚴嚴包裹。這樣打扮的一群人,神情滑稽的穿過月牙泉後的殿堂,殿堂裡廂有賣紀念品的老太太,穿著月白的棉布衫,沙風呼嘯的穿過殿堂,陣陣吹烤她的短髮,老太太卻是個自適怡然的神情,倒像在享受涼風徐徐,教我們自嘆耐熱耐烤力不足。登上遊覽車前,我的台灣製球鞋,已經半個鞋底和鞋面分了家,回到旅館,又發現前額一撮頭髮已烤到脫落,摸摸平白禿了一塊的額頭,啞然失笑,「還好家在台北」。
我的沙漠經驗在回到台北時講了幾遍,就不再有聆者哇哇應和、驚嘆的場面,因為「狂風沙」已經不只是一首歌,而是呼呼地吹到北台灣的季節風,而且一年比一年狂烈;「地球是平的」也不只是一本書的書名,從新疆沙漠、甘肅戈壁遠遠西地平線捲起的風,三天之內就掃到台北,穿窗越戶地吞噬家中潔白的地磚。
大風吹沙時,台北街頭的機車騎士們,個個都戴上鋼盔般的帽子,拉下護目鏡,風沙捲起的時候,彷彿有種奇異的咒語會自天而降,教人不由自主將車開得忒快,不是追風少年的歐吉桑們也會猛催油門,以為穿過這陣飛沙,前面的視界可以讓老花眼看得更清楚。
不過,氣象局教大家最好待在家中的沙塵暴天氣裡,我還是常找機會開開心心戴著口罩行在路上,氣候愈來愈極端,這一陣子的沙暴,會不會是未來天氣的常態?也許學著和春天二十九度的沙塵共處,會是未來歲月的新課題,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