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晚飯後，接到大嫂打來關心輕微失智症老爸的電話，我跟她說：

「大嫂，我們昨天聽您的建議，用您寄給老爸的錢，買了一台卡拉OK。讓老爸平時可以多動腦筋、練唱歌，幫助記憶。」

沒想到大嫂聽完後，一邊大笑一邊問：

「有沒有打分數的？」

「呀？」

「那台卡拉OK，有沒有幫演唱者打分數的功能？」

「喔─，原來如此。」掛完電話，我的腦海中浮起了大約在八年前，一位從胸腔科加護病房轉來的老先生。

想起八年前，安寧療護還不是很普遍被民眾接受，甚至也不被醫護人員認識的年代……

「八十歲的田老先生，是肺癌併發肝轉移的末期病人，目前有呼吸困難、黃疸、血壓偏低等問題，家人因為不忍心看他在加護病房被插著鼻胃管跟氧氣管，雙手還被束縛著……」安寧聯合療護護理師阿紅跟我報告。

「肺癌造成的呼吸困難，肝臟轉移造成的黃疸，再加上癌症惡性體質，難怪全身無力，雙眼焦慮。」

我查房時，愛唱歌的護理師小喬跟我說：

「田伯伯很愛唱歌喔，可惜現在被插好幾根管子，而且身體又虛弱不能唱。不過，阿伯很愛聽我唱歌，雙手食指還會跟著我輕輕的打節拍耶。」「喔？」

「新來的小護士小美，平時也很愛唱歌，她有空時也會唱歌給阿伯聽。」

「沒想到妳們平日愛到KTV唱歌，這時候真的派上用場。不過，最重要的是，妳們透過唱歌，逗癌末老人家高興的心意及想法，讓我敬佩。」我讚美小喬。

過了幾天，田先生雖然依舊全身黃膽，但是變得更有精神，聲音也更有力了。小喬跟我說：

「田老伯住在單人房，不會吵到別人，我今天帶來一台手提音響跟幾片伴唱光碟片，可不可以放給田伯伯聽呢？」

「當然可以。」

當我查房進入田老伯的病房時，看到小喬已經「揪團」三、四位護理師，一起陪田老伯唱歌。

「我會唱安平追想曲。」

「好厲害喔，阿伯，我們一起唱好不好？」

「當然好，我當主唱你們來陪唱。」

當音樂聲一響起，田阿伯就好像忘了鼻子插著管子，專心地唱起歌來。

「身穿花紅長洋裝，風吹金髮思情郎，……放我情難忘，心情無地講，想思寄著海邊風，海風無情笑我憨，啊……」田老伯唱到這裡時，突然咳嗽起來。（上）

（作者為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