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者何人》樸拙而清新的禪境──李蕭錕的影像世界

潘襎 |2009.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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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八十二年秋,舉家移民澳洲,由於言語的隔閡,開始閉關,獨自在家抄經念佛,因而完成一部四萬五千字魏碑書體《無量壽經》。」(李蕭錕《坐者何人》〈自序〉)禁言,不語,乃修行者阻斷言語思慮的基本修行功夫;寫經、抄經則是透過文字閱讀與思想來訓練學人的不動心,不執著於字體外貌,著重於書寫者當下心靈狀態的清安。書寫者無心的書寫,無有美醜,全然在於逼勒真心。

李蕭錕以他對於佛學的體驗,經歷漫長的抄經行為,最終使書寫者與書寫行為,不因形式、手法,以及主客的差異而逐漸融合為一。無心書寫,早已使他能隨處現生機。因為,書寫是他探知自我境地的公案之一。

畢竟文字書寫與圖像不同,圖像表現並非摹寫重現,而是一種藉由視覺手法表現義理世界,甚而說是否定吾人觀點的逆向思考的反視覺行為。稍有不慎,即墮入以畫說禪,以盲導盲,徒增糾纏。他明確意識到此點。「文字有漏,所以,禪宗不立文字,以心傳心;因為,避免有執,所以惠能以無相、無住、無念等三無,殷殷告誡弟子們免於世俗的煩惱……」(李蕭錕《坐者何人》〈自序〉)自知侷限,自設陷阱。禪師在為眾生去黏解縛,李蕭錕卻在為眾生提斯生命裡的一大迷團。

他作品中的人物,不論僧俗,都是解謎人,大自然物處處皆是說法身。人人行為詭異,卻又直接提斯出自己陷入一股亙古未有的大迷團中,儘管如此人人卻又生機勃勃。青山、綠水,晴川、落葉,盡是般若智的開展。李蕭錕作品充滿清新、爽朗卻又厚實的空靈感。

就構圖而言,他往往不拘於傳統構圖的虛實、對比、明暗或者強弱,有時甚而採用色彩相互之間漸層或者互補關係,使得人們得以感受到樸拙中卻又少有的清奇感。

色少而俐落而隱禪機,譬如「撥爐悟道」出自清遠禪師的故事,撥動灰燼,看見火苗,豁然開悟。這幅作品只有墨色與表示皮膚的土黃色,卻能讓畫面充滿充實感,僧袍層次分明,採用暈染、堆疊手法,左邊法演禪師默然而坐,右邊則是清遠禪師拿著火箝,向著火盆探頭;生命的疑惑就在那一尋常的動作間,瞬間獲得解答,「深深撥,就有火,平生事,只如此。」用字簡潔如禪道,李蕭錕作品同樣也是如此。

畫面上別無長物,一蒲團,一屏風,一火盆,兩僧人。屏風上的山水畫採用倪雲林山水的蕭散景致,大自然風光清新而孤寂,別增一番情趣。

李蕭錕具有掌握瞬間禪趣的本能,而其趣味的營造並非純然依據理想法則,而是將理性建立在高度感性的基礎上,因此,處處循著常理,但也處處超乎常理。中國繪畫講究追求「常形」之外的「常理」,而「常理」則出於統攝眾理的畫家天分與對於大自然的觀察。

李蕭錕的許多作品皆能營造出洞悉現象界原理的超脫之處,譬如「廬山煙雨浙江潮」以各種歸類筆法來表現潮水,線條綿密而規律的排列於畫面上,尋常畫家為表現天上的雲光瀲灩的效果,時而細膩,時而鬆緩,創造出光線、風浪的百態。李蕭錕在此,異於常情,將大潮作為主體,使得創造者的心靈指針,波動於畫面上,因此自然現象界的外貌表現,轉化成因為心靈在變動下的時間恆常性的追求。

微妙的變化,些許的差異,正如一位禪者面對內心世界的些許反應。李蕭錕畫面上的奇妙感受,除了他在藝術表現上的修為之外,實際上也是出自於他將書法作為一種心靈修為的訓練工具的結果。一挨一拶,乃禪師對於修行者或者同修的心靈世界的逼勒,時而言語,時而動作。在此,李蕭錕則是透過文字、形象不斷自我挨拶,自我勘勒。

今年起,他更是將自己精力投入更為創造性的篆刻圖像上。他的美女圖系列挑戰古今女性的現象表現與心靈的微妙層面;篆刻心經系列雖是從文字的心經出發,其實是影像公案,可說是中國篆刻的最大突破。在書寫、影像的參究後,他進一步以刀來參究那種比起水墨影像與文字書寫更具挑戰的世界。讀他的篆刻,如摩尼寶珠,重重相攝,因陀羅網,燦爛繽紛。方塊世界,處處機趣,碰著佛已作不得,且看足下如何道得!

【坐者何人──李蕭錕畫展】

展期:即日起至1213

展地:佛光緣美術館台北館

(松隆路32710樓松山火車站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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