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雄是我們班上公認「漢草」最好的一位,在軍中體格全部A,別看他人高馬大,心卻是慈悲柔軟,班上人人都喜歡他,但跟他關係最緊張的卻是那兩條腿,他說要盤那兩隻「鋼條」般的腿,比跑一萬五千公尺還艱苦。大學念的是化工,造就阿雄事事以「超級理性」看待所有,對宗教的禮佛、拜佛、懺悔這些事,阿雄的口頭禪是「心好就好,何必在乎儀式?」
這次禪七的第四天,阿武看見阿雄從上午九點開始,坐在位子上,好像入定般,也沒下來跑香,也沒下座上淨房,一直到十點半。大夥兒心裡納悶,就跑到阿雄前面,三彈指,見他慢慢張開雙眼,露出痛苦及無助眼神,大大吐了一口氣道:「天啊!我得救了。」
真相是,阿雄剛上座不久,就覺得雙腳痠麻,不久,全身不能動,眼前一片烏黑,阿雄想:「業障現前了!」心裡知道要懺悔,但懺悔什麼呢?有了!記得小學二年級時,因為氣不過導師將自己鬼畫符的作業本從二樓的教室窗戶丟出去,他抓了幾隻四腳蛇,偷偷放在老師抽屜裡。隔天,導師打開時嚇得尖叫,整個人連椅子翻倒在地,桌上的茶杯被震得不偏不倚打在她的鼻梁上。
第二件事,記得小學三年級,因為經濟問題,阿雄全家搬到屏東山地門鄉下。鄰居是一對六十開外的果農,夫婦兩人守著一大片芒果園,並在園子裡養了近百隻鵝。暑假時,阿雄常帶著一群死黨,翻過竹籬笆,先爬到芒果樹上採芒果,再到樹下草叢裡撿鵝蛋,然後到後山山坡上將鵝蛋「焢土窯」。
有一天,一群人不小心被主人阿樹伯逮個正著,他非常生氣,拿起地上的枯樹枝,朝阿雄頭上敲打,並罰他們每天來園子掃鵝屎。阿樹伯還說如果沒來掃,他會將此事告訴校長及他們父母,阿雄只好天天來芒果園掃鵝屎。過了一周,這群人實在忍受不了鵝屎的臭味,就趁阿樹伯下山辦事,一群人在阿雄帶領下,偷了一籃鵝蛋,抓了一隻倒楣的鵝去「焢土窯」,從此溜得遠遠的,真是罪過罪過!
還要懺悔什麼?此時雙腳依然痛麻,仍無法動彈,阿雄忍不住心裡大喊:「菩薩,救我!我要下座!」才剛講完,就聽到三彈指。
從那天起,每天傍晚,都可以在佛堂看見阿雄拜佛、禮佛、懺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