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勤筆

有天兒子一回到家就開始皺著眉抱怨：「媽，我今天好累，有個新同學超吵的！而且他超級過動，上課一直講話、離開座位，還會一直搖桌子製造噪音，我的頭都快被吵破了。」我聽完愣了一下，問說：「你知道你也有過動症嗎？你還嫌別人喔。」兒子回：「我知道我是啊，但他比我還過動一百倍耶！跟他比起來，我根本沒在動。」哈哈，原來班上來了個被過動兒認證的過動兒，想必他的家長很辛苦。

其實兒子平常的生活裡，就常常會不自覺的發出聲響打擾別人，成長過程中我們總是不斷提醒，等別人講完話不要插嘴、不要一直製造持續的小噪音或發出重複性的震動、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之類的，但兒子都很無感，結果這次遇到「超級過動發電機」，連過動的孩子都喊「太吵」，兒子總算能理解他平常給身邊人的感受了。

我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有這位同學變得很難上課？因為他太大聲、太常動來動去，讓你不知道要注意老師還是注意他？」兒子立刻點頭如搗蒜說：「我好幾次都聽不清楚老師在說什麼，而且老師請他不要發出聲音也沒用。」他突然冒出一句：「原來被別人吵到、煩到是這種感覺……」他臉上冒出恍然大悟又尷尬的表情，也第一次從發射噪音的討厭鬼，變成接收干擾的小倒楣。

我當然理解，過動的孩子不是故意吵鬧、製造混亂，而是他們天生前額葉神經發展不完全，導致身體永遠自帶電力十足的馬達，他們不知道「自己無意識的節奏，可能就是打亂別人的節奏」，而這次的經驗，也是一堂機會課。讓孩子換位思考，學習克制自己，不要造成別人的負擔。

教育，是讓孩子慢慢找到自己的界線。有人遇到不守規範的孩子會說：「家長不教、學校不教，以後等著被社會教。」或是「這種欠揍的小孩，以後出社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類言論，但我不希望只能用以暴制暴或消極處理的方式。這次經驗，「讓過動兒遇到比他還過動的孩子，他自然就懂了！」而且當孩子願意感受到那份擾動，進而帶領他思考自己平常是否也對他人造成了同樣的干擾。

社會化不是消滅天性，而是讓孩子理解不同情境需要不同的模式，何時該安靜、何時該放慢、何時該注意旁人的感受、跟他人保持多少空間的界線。這不僅是過動兒，也是所有孩子成長必修的功課。看著兒子這次的頓悟，我也稍微鬆了一口氣──原來上天真的會安排教材，而且還是「進階版本」，只是我暗暗祈禱，下次不要有「超級豪華限量加強版」的過動同學，不然老師可能比孩子更需要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