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妍伶
如果沒有記錯,前年年末寒流接二連三,東北部這片空曠平原天天低溫特報,幾乎兩個多月無一絲陽光,冷冽而尖銳的北風從厚外套鑽進毛孔,口裡呵出的氣息轉瞬間成為陣陣煙霧。
某日,外子說門口穿鞋椅上有小貓的足印,我們附近住戶不多,猜想是鄰居餵養的黑色小浪貓。興許,側牆與停在家門口的汽車阻斷了強風,促使小貓避寒於此。冬雨綿綿,是這裡的特色,過去時常有浪貓躲進汽車引擎室內,狗兒們便圍繞車旁打轉,東聞一聞,西嗅一嗅。
我懷著不捨的心情,拿出舊衣服,摺疊成厚厚的小方寸放在牠蜷縮的穿鞋椅上,寒冬送暖,我僅能以此小小庇護,對這猜測中的朋友聊表心意。次日當我發現衣物上出現殘毛時,不免竊喜,知道牠留了信物,一絲微暖心中緩緩流淌。班雅明在〈冬日的早晨〉文中寫道:「每個人都有一個可以實現願望的仙女」,或許我正是那小貓冬日裡的小仙女呢。
由於每天起得早,外頭漆黑一片,打亮了客廳及廚房的燈光,門外的小貓應是聽到屋內有動靜便起身離開,是以,在我跨出屋外的那刻便已人去樓空,我與牠各自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時序推移進入三月,天氣漸暖,小貓不來了,收整舊衣物時,心中浮出:「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如此的句子。我與牠既是萍水相逢,又素未謀面,多麼矛盾的情結,一如這首〈偶然〉的詩。而那整個冬季裡,我的懸念就在寒風與貓的蟄伏間擺盪。
寫到這裡,我忍不住抬頭望向窗外綿綿陰雨,歲末年初的這季冬天緊緊尾隨十一月的颱風,人們不由得將厚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加,而那過境的候鳥依舊在細雨中劬勞。外子說那隻浪貓又來掛單了,牠如今長大一些,不再是個小孩子。
不知何緣故,外子出門總有機會與牠照面,而我卻只能再次望著穿鞋椅上的殘毛,強化腦海,圖像牠黑色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