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陌上君

四川地區有個姓杜的隱士，非常喜歡書畫，手上珍藏的書畫作品有上百件。他特別喜歡其中一幅戴嵩所畫的《鬥牛圖》，所以用玉石作為畫軸，把畫作裝在錦緞製成的畫套中隨身攜帶，珍愛非常。

有一天他在大太陽底下晾晒這幅《鬥牛圖》，有個牧童經過看了這幅畫後，不禁拍手哈哈大笑說：「這幅畫是在畫鬥牛吧！可是牛在互相打鬥時，力氣會用在角上，尾巴會夾在兩腿之間。而這幅畫中的牛卻畫成搖著尾巴互相打鬥，這分明是畫錯了啊！」杜姓隱士聽了只能尷尬笑笑，接受了自己珍愛的畫作的錯誤。

古人說：「耕田種地的事應該去問農夫，紡紗織布的事應該要問織工。」這篇短小精簡的故事由北宋文學家蘇軾所作，原先是為了暗諷為政者不尊重現實情況，只會祭出花招百出的措施，胡亂變法改制只會徒增社會亂象。但情節、語言流暢明快，牧童拍手大笑的生動神情躍然紙上。也可以看出，學習任何學問或技能，都應該秉持仔細觀察事物、不恥下問、不憑空想像的精神。

文章結尾把古人的話抬出來，留有餘韻，雖然點到為止，卻是神來之筆，點出「實踐出真知」的真理。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戴嵩是一名畫家，但是和牛的相處時間很少，自然比不上整日與牛為伍的牧童。

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故事中的牧童才是「懂牛」的專家，上位者應尊重專業、虛心受教，如故事中的杜姓隱士（社會地位較高）；另一方面，一般人在思考事情時，容易落入自以為是、想當然耳的陷阱。如果畫家戴嵩在畫牛之前，能先觀察牛的習性和動作，或者向牧童尋求專業意見，那麼他所畫出來的「鬥牛」，相信會更逼真自然、引人入勝，而不會貽笑大方。

經典名著《太陽照常升起》作者海明威，在描述「奔牛節」驚心動魄的場面之前，他已經在西班牙觀看過一千五百多場鬥牛表演，也親自參加兩次以上的鬥牛。可見藝術源自於生活觀察，即使是藝術創作，也需要以事實為基礎。

不過，在這裡要提出一個小問題，其實牛在互相角鬥時，有的牛是夾著尾巴角鬥，有的牛是搖著尾巴角鬥，可見牧童僅僅是針對他看過的牛提出見解。儘管如此，也不妨礙這是一篇精妙的微型寓言小說創作。而且我們還能從中了解到，所謂「專家」其實仍有其侷限，或許在相關領域中有豐富的知識和常識，但超出他們的專業範圍時，不一定能為我們提供完整的解答，多方向不同的來源查證，得到的真相也會更為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