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善媒體亂象?箝制新聞自由?

葉怡君 |2005.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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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院新聞局自民國八十八年二月三日「衛星廣播電視法」公布實施後,依法受理衛星廣播電視事業執照申請案。截至九十四年七月底止,共有一百四十三個頻道獲核發執照或許可,執照效期為六年,業者應於執照到期前六個月申請換照。故今年八月二日前,新聞局依法必須對八十八年首次取得衛星廣播電視事業執照業者完成換照作業。

事件原委說從頭
本次執照屆滿者計有八十三個頻道,其中七十個頻道送件申請換照,未送件的十三個頻道其執照效期屆滿後自動失效。而新聞局在七月三十一日公布「衛星廣播電視審查委員會」審查結果,合計通過六十二件換照申請案;未獲通過者計有七件申請案,另一件未於六個月內提出申請,故予駁回,並須依規定自八月三日零時起停止營運。

新聞局長姚文智表示,審查會議所作附款決議,第一項是通過換照之衛星電視頻道業者,在複審面談時所作承諾事項應列入營運計畫書。其次,是要求換照通過的電視新聞台必須在一個月內成立「自律組織」,訂定「自律公約」確實遵守,並應載於營運計畫書內。第三是所有通過換照的電視台,應建立外部公評人公共參與及監督制度,並予透明化,甚至建議電視台每周固定時段製作新聞討論節目,以促進公共議題對話。如果沒有落實附款規定的電視台,三個月後仍有可能被撤照。

新聞局指出,部分衛星頻道未通過審議必須停播,可能造成消費者權益受損,因此系統經營者得以優質頻道替代因執照效期屆滿而未予換照的頻道,彌補收視戶的損失,並採取「先播後審」的作法,系統業者若以其他頻道遞補,仍應依有線廣播電視法相關規定申請營運計畫變更許可,於一個月之內補提營運計畫變更書送新聞局審查。

引發各界爭議
台灣衛星電視節目供應者,面臨開播以來的第一次「換照審查」,遭撤照的業者哀號不已、抗議聲不斷,在野黨團更是痛批政府操控媒體、引發寒蟬效應。

東森新聞S台申請換照未準,東森電視台二日在各大報發表不滿遭到撤照的四點聲明,東森電視台董事長張樹森也於二日向台北高等行政法院聲請「暫停處分」,尋求法律立即緊急救濟,要求給予東森三個月緩衝期限再執行處分,但被新聞局否決。

張樹森表示,東森新聞S台依新聞局規定提出換照申請,不料卻於執照到期前兩天軠七月三十一日軡深夜十一時三十分,新聞局才宣布「不予換照」處分,並限令於八月三日零時起停止該台營運,完全沒有緩衝機會,他強調,立即停播將造成難以估計的損害。

龍祥電視台育樂董事長王應祥對於新聞局「財務不健全、有負債」的撤照理由也大力駁斥,強調龍祥每年賺錢、公司財務健全,他並表示將申訴到底,並向新聞局申請國家賠償。

歐棚與蓬萊仙山兩家南部衛星電視頻道數十名員工,四日則到新聞局陳情抗議,歐棚董事長方迎強調,民進黨只會喊愛台灣,欺騙南部農漁民,但歐棚卻是唯一關心農漁民的頻道。蓬萊仙山董事長莊添光更揚言引火自焚。

痛批政府干預媒體
針對新聞局換照引發的爭議,國親兩黨舉行記者會,砲轟扁政府口口聲聲說要「黨政軍退出媒體」,但新聞局卻「黑箱作業」,利用換照審查箝制媒體,使媒體重回白色恐怖,國親黨團並強調,下會期將把推動NCC軠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軡視為首要法案。

國民黨團副書記長蔡錦隆表示,新聞局審查電視台換照的行徑完全是為選舉考量,以後還有哪家電視台敢對在野黨作公正的報導?國民黨立委洪秀柱強烈質疑審議委員會的綠色背景,認為換照審議欠缺公信。

國民黨主席連戰表示,這次換照在台灣民主歷史上「創下一個莫大的污點」。台北市長、國民黨主席當選人馬英九說,新聞局審照作法,可能造成民主倒退,雖然媒體的確有些亂象,但改革應由媒體自律和社會民間團體來促進比較合適。

國民黨團書記長卓伯源與親民黨立委李永萍則指出,廣電法第三條規定,應該在九十三年十二月以前成立NCC取代新聞局,獨立超然行使職權,但上屆立法院民進黨卻一再阻撓NCC組織條例立法。

親民黨立院黨團也於八月六日以「新聞局已成為納粹德國時代的新聞部?」為題舉行座談會,痛批新聞局濫用行政權戕害新聞自由,親民黨政策會執行長張顯耀抨擊新聞局角色錯亂,淪為箝制媒體的控管者,更表示立法院新會期開議,親民黨也不會發給新聞局營運執照。 

學者及民間團體看法不一
世新大學新聞系教授彭懷恩表示,目前新聞局扮演美國FCC軠聯邦傳播委員會軡的角色,但FCC是一非官方、超然的機制,新聞局有權核發執照,又是媒體批評的對象,等於「球員兼裁判」,正當性受質疑,尤其是並無訂定明確審核標準,他說,是否在新聞上修理政府的,就被「留校察看」?這樣大家都不會服氣,且會產生寒蟬效應。

曾任無線電視台換照審議委員會委員的師範大學傳研所所長胡幼偉批評,新聞局以老三台的心態處理有線電視換照,並不恰當。他指出,這次新聞局主要犯了兩項錯誤,第一是將有線電視的定位搞錯,把有線電視視為無線電視台來管理。

第二則是在NCC通過前,不懂得自我權力節制。新聞局在手段上有罰鍰、警告、停播、撤照等四種作為,在沒有給任何一家媒體較輕處分的情況下,就要求七家業者停播,在道理上說不過去。政大廣電系教授劉幼琍也認為,這次新聞局換照標準過於嚴苛,反觀英美各國,衛星頻道規範寬鬆許多,美國甚至本沒有任何規範衛星電視的法規。

媒體改造學社則視此次換照為媒體改革開端,肯定審議結果,並表示政府應加速推動成立NCC。廣電基金執行長林育卉也肯定新聞局這次明確提出「退場機制」的觀念,但她表示應裁撤更多不良的頻道,且認為六年審查一次執照太久,應改為兩年就審查一次衛星電視執照,因為媒體的「變化趕不上惡化」,她並表示市場機制不能無限上綱。

新聞局駁斥批評聲浪
中時電子報民調中心於八月二、三、四日三天,利用電話隨機抽樣成功訪問全台一千一百零四名民眾,發現百分之四十四點四的受訪者贊成新聞局以換照審議為手段建立電視台退場機制,百分之二十五點五反對,另有百分之三十表示沒意見。

行政院長謝長廷表示,新聞局必須嚴守制度所賦予的任務,若不執行反而是怠忽職守。姚文智也強調,換照考量絕無政黨因素,一切都是委員會獨立審查的結果。針對親民黨揚言新聞局下會期不必再送預算來,姚文智表示如果新聞局依法行政卻遭刪除預算的威脅,相信所有公務員將無所適從。

頻道撤照的深層反思
此次換照之事,新聞局的尷尬身分及審議過程固然值得爭議,但其實最重要的,是媒體的深層自省與反思。

媒體產業之所以不只是一般的企業,是因為媒體擁有廣大的影響力,羶色腥的媒介訊息必定會產生經濟學上所謂「負面的外部性」,危害大眾及社會風氣。

然而台灣媒體長期以來,缺乏自律、自覺,譁眾取寵,民間批判聲浪有增未減,似乎批評媒體及記者已經變成全民運動了。當初被賦予監督政府、報導正確客觀事實的重大社會責任,如今媒體做到多少?媒體從業人員原本對扮演社會良心、正義使者的熱忱,如今還剩下多少?

在商業主義及市場機制掛帥下,收視率已影響新聞從業人員對新聞價值的判斷。新聞內容荒腔走板,記者似乎忘了自己的角色是「忠實的紀錄者、見證者」而不是「導演及演員」,在水災淹水已退時,記者屈身假裝水深及胸;選舉開票時新聞台自行灌票以求開票速度超前他台,在在破壞社會大眾對新聞的信任。社會大眾要求的是不受污染的真相與事實,期望的是公正客觀的記者報導被謊言掩蓋的真相,新聞從業人員應該要謹記報導真相的新聞本質,當一個記者失去對真相的堅持時,就是他應該離開新聞界的時候。

新聞自由只是工具價值,主要在保障人權、生命、正面風氣等社會終極價值,如果新聞自由侵犯了終極價值,或是連最基本的正確客觀都做不到時,還有被保障的必要嗎?在這十多年的媒體亂象中,新聞工作者的社會地位一落千丈,如果記者連最基本的新聞道德都沒有,人民又怎能期望台灣能出現像美國華盛頓郵報揭發「水門案」的正義記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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