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東風

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味道突然都消失了，香的、臭的……通通都不見了，那會怎麼樣？

提著外送的早餐進房間，孩子說：「好香喔！」，可是我聞不到。睡前塗抹著護手霜，那氣味只能憑記憶去想像，因為我聞不到。新冠肺炎確診第四天，我的嗅覺突然不告而別。

對於這前所未有的經驗，一開始覺得很新奇，我特別用心去感受沒有嗅覺的世界。在擁擠的車流中，騎機車跟在垃圾車後面，一路上都不覺得有什麼味道。「難道這就叫做『因禍得福』、『小確幸』？看來喪失嗅覺也不全然是壞事！」我自嘲的想著。

煮泡麵的時候，我把蛋打進小碗裡嗅了好幾下，聞不出蛋的味道。「如果這是一顆臭雞蛋，我會不會食物中毒？」吃著熱騰騰的麵，只覺得有蒸汽的觸感，沒有了香味，突然覺得沒什麼胃口。

握著浴廁清潔劑將四處噴好噴滿，我邊刷洗邊想像著原本應該嗆鼻的清潔劑氯氣。「如果沒辦法利用嗅覺來判斷空間裡的氯氣有多重，萬一哪天掃廁所時，把自己給毒死了怎麼辦？」

嗅覺喪失，原來是一件很不妙的事！

我站在供桌前雙手合十，透過繚繞煙霧看著菩薩朦朧的臉，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祈求什麼。功名利祿看起來都好模糊，現在才發現，沒有什麼東西比健康、平安更重要，此時腦中只浮現一個念頭，「願，一切如舊」。

從前熟悉的平淡生活，驟然失去才明白它的珍貴。如今我只希望一切都和過去一樣，能隨著大自然所綻放的氣味去感受四季的更迭，隨著周遭日常的各種味道去體會生活。芬芳幽微的花香、雨後草地的清新、滾燙熱水沖泡茶葉激起的茶香……無論好聞的、不好聞的味道，都點綴了平凡的日子，豐富了我的生活。

傍晚時分，菜刀、菜鏟左右開弓，我分心想著，離家出走的嗅覺到底什麼時候會回來？想到它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恢復，不禁開始覺得惶恐。手上的動作機械化似的，抓起一把蒜頭落在砧板上，拍碎、去皮、剁碎。

「嗯，今天買的這個蒜頭滿嗆的……」隔著口罩都能感受到。「欸？我是不是……聞得到了！」我拉下口罩，迫不及待的抓起一搓蒜末深吸了好幾下。不知道是因為太刺激，還是突如其來的澎湃情緒湧動，覺得眼眶有些溼潤。

我閉上眼睛，聞到蒸騰的電鍋傳來白飯淡淡的甜味；掀開鍋蓋，炒什錦菜的豐富鮮味乘著蒸汽撲向我。印象中的千百種氣味環繞在四周，就像從前一樣，一切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