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田運良

觀自在，也觀我己在。

從山寺參佛禪修結束的北返回程上，我們手腕都多戴了一串數顆單眼天石的佛珠，跟法師求得的，如獲至寶般有幸蒙佛相隨。佛珠褐黑色澤、莊嚴放光，隨揮舞甩姿的手勢，頗也能感覺某種法力的無形助願，願同受福恩澤蔭。

就在曩昔重疊迄今的許多記憶，以及記憶互涉過程中結構起來的情節中，追求的是生命的密度濃度，而非長度寬度。如何長、怎樣寬都不及宇宙浩瀚，人太渺微，夠濃夠密才能讓生命發熱發光。然則事隔幾多春秋，得以融入千百年前就已成就的《心經》裡，同時感受一分微言深義，真也要相信佛陀慈悲心願的布施廣被了。

遂此，擁抱世俗而不淹沒於世俗，將《心經》作為自己悟法修行、即口誦念的禱告詞，追隨入世的佛陀，即使身體毀壞也心甘情願。訴諸潛意識，保有人生應固執的那麼一點點哲思，斯時斯世，或願寧守靜、淨、敬啊！

佛的牽引，我們像一束樸實的蓮朵，素白清淨的，對應盛開著。

喔，請允許我己在這裡把罪愆孽惡停步，將所有沉重的、逐日消耗乃至形軀腐敗的青春卸下來，放置於虔誠的信仰上，相信千帆過渡後，水面無一波一漣的靜謐。一切悔恨都會在這裡顫慄幡悟，獲得應有的贖償和饒恕，同時漸漸衰老，因此堅持，也因此不堅持。

因著已釋放了焦躁不堪的生命欲望和苦痛，所以雖然人生花季才剛過不久，但仍然還來得及追上端詳繁麗盛綻的壯景。其實禪修之後，我們還很期待好好淋雨一場，以此挨度沉重負隅的眷戀，洗淨煩憂攪擾，感恩一切成就這段殊勝因緣的所有人事物，即便可能跌跌撞撞，但今後我己必將在生命自覺的路上，緩慢而堅定的踏實前行。

沿途兩人一席淺語互訴，都覺恍若驚雷，真該有所固守、有所放棄，乃有所得、有所失。他我兩位過了半百的中年男人，就在晃蕩的車內談起迢遙信仰路上所滿布的歲月皺褶，其實我們並不想預知終站有何綺景、乃至分享對方與佛陀心靈對話的機遇，實是前世修度的因緣啊。我們都只簡單說幾段人生故事、即使避到天涯海角也會追隨的命運遭逢，說著自己、或像自己的對方，聲調不再顫抖破聲、沙啞結巴，敦實篤定而更自信堅韌。

車程仍彎彎直直返往北台灣而去，路遠未曾有一些平坦可圖，一若當初下定心赴此清淨禪修之堅決，這或許亦是一種艱難試鍊，我們都歡喜受得，都冀望自己昇鍊成菩薩化身，並且期勉神聖得都能自我尊崇膜拜啊。

觀自在，觀心在，也觀我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