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煙雨

父親喜愛吃番茄，某期稻子收割後，他便將田地闢成一壑一壑的，又削了幾把竹尺，量好番茄苗之間的位置。此時的小小番茄苗張開了幾片葉子，像是早操時間小學生們乖乖將雙手打直平舉，拉開彼此的距離。番茄苗根部已先在苗盤上與培養土裡長成小圓柱型，在這個「早操時間」結束後，小圓柱住進了土底，澆上水，與土地連成一片。

為了來日採收之便，番茄苗成長的過程中會被摘掉多餘的枝葉，它們的莖部也會被「牽」到網邊，讓它們能沿著網子生長；又為了讓它們開花後可以順利結果，我們會用毛筆在花萼及花柄上塗上防落素，母親喚這個動作為「點花」，她為了方便辨識而將防落素染成紅色。於是，又花、又紅的，想來喜氣，彷彿在慶祝開花，是每朵花的成年禮。

花開愈多，過程愈繁複，我們有時全家總動員，一人一行，進行「點花儀式」，孩子們暗自較勁誰點得快。「不對不對，你握筆的時候，中指要在上面，無名指和小指疊在一起……」在田間休息片刻時，我們鬥嘴的內容是爭論如何才是指實掌虛，這是我們在學校書法課之外，拿毛筆的特別時刻。

幾個星期後，經過點花儀式的花萼紛紛結了綠色的小圓球；幾天後又慢慢長大了一些；再過幾天，圓球的底部開始長出一點點紅暈，母親說，這樣就可以採收了。

父親坐在田埂上，看著一落落的番茄藤間果實纍纍，心生歡喜。他隨手摘了一顆，往自己的衣角擦了擦，滿足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