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年春末,突然知道自己罹患鼻咽癌,差不多第四期了。早上耳鼻喉科醫師很含糊的說:「還是下午到腫瘤科去確定一下比較好。」腫瘤科病人很多,我是最後一個。我估一估,大概輪到我總要在晚上七點了。一點也不浪費時間,我立刻溜去台北捷運站,因為來醫院的路上,看到一個書展的紅布招。
等我六點鍾從書展提著一大袋書,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回醫院時,醫生已經以為我為病情嚴重心生恐懼落跑,而派人到處去找我了。他哪想到,我是去為接下來這半年治療時間去買書了呢!
雖然不敢說,因為治療癌症讓我平白從忙碌的生活裡揀到了段時間看書而高興,至少因此覺得心裡很安定。我本來還想在看書之餘同時打件毛衣,試驗我的老年生活會如何──病人的體力和老人其實相去不遠──後來決定還是全心看書就好,夏天打毛衣畢竟太招搖。
我的癌症治療滿順利,醫生都說和我的心境始終開朗樂觀有關。其實我不是沒有惆悵過:為老年做了這麼多準備,可是完全沒準備也許我沒機會變老呢?
書,最近又從書架溢出來了。我就像米娜的爸媽,出門看到書就手癢想買;提進門看到觸目皆書又有點後悔。說真的,如果來得及,我願意學著做兩個人:一個是看書從來不留書的張愛玲,一個是還沒打開過書的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