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旖

午後，造訪高雄。剛下車，耳邊即響起小鼓聲──答答答、答答答，規律的節奏。中提琴、大提琴隨後跟上，接著由長笛、單簧管、巴松管、豎琴等樂器重複著旋律，循序登場。這是法國作曲家拉威爾在一九二八年創作的〈波麗露〉，月前，編舞家周書毅以這首曲子作為《1875拉威爾與波麗露》舞作的配樂，在高雄各區展開二十八場的舞蹈旅行。

倒數第二場，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榕樹廣場西側又響起小鼓聲，一對夫婦在人群中探尋：「西側……欄杆旁……對！就是這裡了！」我看見那先生手裡拿著工整的手寫筆記與婦人喃喃著，禁不住向前搭話：「你們好認真，來看舞還作筆記！」婦人先是說她已追了好多場，每一場都有不同的感動，後來才又說她女兒就是等等上場的舞者。「我看她很辛苦但很投入，心裡很高興！」婦人載著口罩卻藏不住躍然的悸動。「她就是小時候家裡窮，想跳舞但沒有機會學，才讓女兒四歲就學舞」，先生笑著補充。

舞者從欄杆外的場邊即興舞進場中，我慶幸自己隨機站到了一個絕佳定點，可觀賞完整的進場，那夫婦卻說他們是刻意選在這個點：「因為我女兒說，站在這裡可以看到她！」隨後，舞者在他們面前悅然地翩翩起舞，在重複的旋律裡畫著不同的旋圈，或個人即興，或群體齊舞……

隨著樂曲沒入，小鼓聲又再輕輕奏起，舞者們緩緩彎身敬禮，周書毅邀請觀眾入鏡合影：「請與舞者保持一步的距離。」他說。我看見那對夫婦似怯生生卻又欣喜地隔著腳步，站在「舞者」身後……

後來，我踏上歸途，路經久違的家鄉在車窗邊閃現，彷彿響起那位母親對我說話：

「我看她很辛苦但很投入，心裡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