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鄧名敦

猶記小學第一次聽聞「懸梁刺股」這句成語時，心裡浮現的竟是一個人上吊自盡、屁股流血的可怕想像。當然，這個誤會很快就被老師澄清了，但自此也對這麼想讀書的蘇秦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蘇秦，你是個狠角色啊！」

作為先秦時期縱橫家的代表，蘇秦的一生稱得上是「魯蛇逆襲」的典範。《史記‧蘇秦列傳》裡提及：「出遊數歲，大困而歸。兄弟嫂妹妻妾竊皆笑之。」戰國時期，大多數人謀生的方式要不務農置產，要不經商致富，偏偏蘇秦想把功業建立在一張嘴上，周遊各地數年仍是落得一身窮困潦倒，不得已回到家鄉，招來家人親族的恥笑。

《戰國策‧秦策》清晰的描述「歸至家，妻不下紉，嫂不為炊，父母不與言。」一個失敗的丈夫、一個只剩一張嘴的男人回到家裡，他的妻子視若無睹的繼續縫紉，家中負責炊事的兄嫂也沒有向多年未見的小叔問一句：「肚子餓了嗎？」最慘的是，蘇秦的父母連話都不願跟他說上半句。

「丟臉，真是丟臉！」蘇秦的一腔憤怨，全都發洩在不願接納他連橫策略的秦國上。「秦國啊秦國，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你等著。」刺股的夜很寒，但復仇的熱血卻涔涔流著。

機會並沒有讓蘇秦久等。公元前三三四年，蘇秦淹留燕國期年終於得見文侯。

他憑著高超的口才、清晰的思路，從地理位置為燕王擬定戰略序列說：「秦之攻燕也，戰於千里之外；趙之攻燕也，戰於百里之內。夫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計無過於此者。」與其過分擔心千里外的虎狼秦國，不如先想想比鄰而居的趙國吧。蘇秦的一番言詞，打動了燕王，允諾他若能成功的說服趙國聯盟合縱，燕國將舉全國之力配合。

「燕國既已點頭，合縱之計也算有個好的開始。接下來，就看我怎麼說服趙國吧。」帶著燕王厚重禮賜的蘇秦車乘，在趕赴趙國的路上一遍又一遍的推敲盤算著。

這是蘇秦第二次來到邯鄲。此時，討厭他的奉陽君已逝，蘇秦再也沒有顧慮的直面趙肅候，把早已在心中琢磨不下萬遍的合縱抗秦大計，條分縷析的展開。果然，趙肅侯信了，信了蘇秦為趙國擘畫了一個既能抗秦於關外，又能稱霸關內的宏偉願景。最終，蘇秦受封為武安君，「飾車百乘，黃金千鎰，白璧百雙，錦繡千純，以約諸侯。」

幾年前，蘇秦還只是個失意、失望、失落的一介平民。如今，相印佩繫於腰，出入車乘、兵甲從擁，往來莫不是諸侯權貴。誰想得到，命運的變化比風雲更加莫測。「當此之時，天下之大，萬民之眾，王侯之威，謀臣之權，皆欲決蘇秦之策。」《戰國策‧秦策》如是說。蘇秦在當時的影響與支配力，可見一斑。

到這裡，魯蛇的逆襲算是完成了，但《戰國策‧秦策》還留下一段頗值得玩味的故事。蘇秦欲說楚，路過洛陽，「父母聞之，清宮除道，張樂設飲，郊迎三十里。妻側目而視，傾耳而聽；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謝。」

「是什麼讓您對我態度前倨後恭呢？」蘇秦詢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兄嫂。

「是您如今的身分地位以及財富啊！」

聽完這番話，不知蘇秦腿上那一道道的疤痕，究竟癒合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