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文瑛

在上一次的專欄〈老師是學生腳前的燈〉一文中回饋中最多的，竟然是「可否請老師談談如何當好父母？」今天我們就來談談何謂「好父母」。

有次在醫院走廊遇到一位少年，推著輪椅走在我前面，在連結高低樓層的地板接縫處停下來，輕聲跟輪椅上的老人說：「爺爺坐好喔！」才慢慢推過去。我不禁脫口對跟在旁邊的媽媽說：「好福氣，這麼貼心的孩子！」媽媽看了兒子一眼，憐愛卻又有點靦腆：「乖是很乖，就是書念不好！」

為什麼孩子眾多優點抵不過書念不好的缺點？有位媽媽曾這樣告白：「因為念書跟智力有關，孩子的智力來自父母，小孩成績不好，我會覺得沒面子。」原來，許多父母把孩子的表現當作自己的成績單，想盡辦法讓子女出類拔萃，以彰顯好父母的榮耀。

二○一一年耶魯大學蔡美兒教授在《虎媽的戰歌》中說：「就算把命豁出去，也要教養出聽話的中國小孩！」她的教養方式不僅嚴厲，簡直不人道。不准孩子看電視、玩電腦遊戲；不准拿Ａ或第一名以下的成績。大女兒在數學比賽中獲得第二名，她不但沒有獎勵，還強迫她每晚做二千道數學題，直到獲得第一名為止。兩個女兒親手作的生日卡被她直接丟進垃圾桶，因為不夠精美：「我值得更好的！」

虎媽的兩個女兒都成為音樂神童，也都進入哈佛名校，虎媽是好父母嗎？

二○一八年泰拉‧維斯托的自傳《垃圾場長大的自學人生：從社會邊緣到劍橋博士的震撼教育》提供了難得的對照案例。

泰拉生長在美國偏僻山區，父親專制、偏執、父權，是極端的末日信徒，反智、反國家體制，不准小孩上學、看醫生，家裡只有《聖經》和《百科全書》。泰拉幼年都在父親的垃圾回收廢鐵場幫忙，還得不時忍受家庭暴力。但後來她靠著偷偷自學，被楊百翰大學錄取，十七歲才第一次上學，最終竟在劍橋大學取得歷史學博士學位。

精英父母與反智父母同樣教養出優秀的子女，這樣的事實只說明一件事：有什麼樣的父母，並無法預測有什麼樣的孩子，就像同一個父母常常教養出完全不同的子女一樣。

加州大學發展心理學教授Munakata以「蝴蝶效應」來比喻父母對子女的影響。父母是蝴蝶，子女是龍捲風。沒有巴西的蝴蝶揮動翅膀，就不會有德州的龍捲風；但最終會有什麼樣的風暴，卻完全不是蝴蝶所能預料或負責的。同樣的，每個孩子都獨一無二，成長過程又太複雜，子女最終成為什麼樣的人，父母無法掌控，專家也無法預測，因此孩子成為什麼樣的人，父母無須自責，也不必居功。反過來說，孩子自己不好也不能怪父母。

既然無法預測子女發展，好父母要懂得把孩子看作自主的個體，而不是自己的衍生。孩子有自己的人生，不是父母拿來自我滿足的分身。不要執著於孩子的外在「成就」，因為孩子們「優秀」與否，完全無法反映出他們的父母是不是好父母。

然而，父母對孩子而言還是最重要的人，他們每天觀察、傾聽、評價、學習父母的價值觀和行為。因此，想要孩子成為什麼樣的人，好父母要先成為那樣的人！

是的，好父母必須決心為孩子樹立最好的榜樣，只有在自己變得愈來愈好的過程中，你才可能成為好父母。

最後，好父母必須先學著看到孩子的長處和美德。再「平凡」的孩子，每個人在社會上都是重要的一分子，只要能踏實的走著人生、善待他人，就是值得驕傲的好孩子。能教出這樣的孩子、並適時給予支持，就是好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