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樹兔

翻閱《三國志．蜀書．先主傳》，此卷是蜀漢政權昭烈帝劉備的本傳，裴松之徵引兩則記載，饒富興味。

王沈《魏書》曰：「（劉）備聞曹公薨，遣掾韓冉奉書弔，並致賻贈之禮。（魏）文帝惡其因喪求好，敕荊州刺史斬冉，絕使命。」魚豢《典略》曰：「（劉）備遣軍謀掾韓冉齎書弔，並貢錦布。冉稱疾，住上庸。上庸致其書，適會受終，有詔報答以引致之。備得報書，遂稱制。」《魏書》是官方史籍，代表著官方說法，指稱魏文帝曹丕憎恨劉備假借喪事，趁人之危，所以下令荊州刺史斬殺對方使者，這則史料展現了曹丕果決斷絕跟劉備往來的機會。魚豢《典略》是民間記載，曹丕接受韓冉會面，劉備得到回覆的書信便稱帝，這則史料展現了曹丕跟劉備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默契。

史籍通常沒必要書寫一些瑣碎之事，兩部史籍皆記載了這件事，可見對北人來說，有一定的重要性；然而同樣親附曹魏政權立場的史家，在記載上卻又有點不同，為什麼呢？回顧這兩則記載，時間點約是曹丕繼承前朝皇帝終結的帝位，劉備伐吳之前。在這個大背景下，可以明白《典略》的記載或許較合理。

首先，劉備跟曹操曾有過一段交情，曹操過世的時候，劉備派人贈予財物乃合情合理，喪家當然也要以禮待之。曹丕縱然器量狹小，諒不至於如此失禮。

其次，政權之間需要一些管道、方式，來進行私下的溝通，劉備藉由派遣使者的方式，想必是要觀察曹丕的意向，確保蜀漢政權東征孫吳陣營時，曹丕不會扯後腿。曹丕當然樂見劉備盡力東征，讓孫、劉雙方鬥個你死我活，自己作壁上觀，於情於理，《魏書》的記載過於堅守原則，反倒顯得曹丕不諳政治。

閱讀史料的人，經常要細細摸索真相，倘若官方史籍《魏書》不提就算了，小事很快會被歷史遺忘，裴松之也許就不特別備存兩個差異的說法。王沈在《魏書》製造一個扭曲的說法，結果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曹操死後，曹丕登基前後，其實都在算計彼此，這才是歷史的真相，只不過這個面相，是官方不太願意給自己臣民知道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