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韋婷／台中市中科實中一年級

熱水壺中剛沸騰的開水不斷地咕嚕作響，我熟練的將泡麵塊放入大碗中，撕開調味粉與醬料包，火速拿起熱水壺將水注入碗中，動作流暢，一氣呵成。望著碗內水位逐漸升高，沸水沖開了調味粉、蓋過了麵塊，裊裊白煙下正醞釀著美味；令人食指大動的海鮮清香，瀰漫了整個十一點多的夜晚。

「吼唷！你又先泡了？明明是我先下來的耶！」老弟的抗議聲傳來，但「先搶先贏」早已成為我們不成文的共識。他暗暗咬牙，重新將熱水壺填滿，嘴唇似乎都能翹到後腦勺去了。不久，沸水終於注入了他的碗中，濃郁的香氣掩蓋掉原本海鮮的味道。

「我還是覺得海鮮口味比較好吃。」「是喔！」「你不覺得你這包調味太重又太油嗎？」「喔！所以你想要表達什麼？」答非所問，每次聊到老弟不感興趣的話題，他都會漫不經心地用這句話來堵住我的嘴。我不再自討沒趣，掀開泡麵蓋，上頭尚有餘溫與水珠，我吸溜溜地大快朵頤，兩人的談話到此結束，都不再開口。此時，吸麵條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跟他聊天了呢！心頭驀然閃過這個念頭，暗自心驚，趕緊在記憶儲藏庫裡尋找上回與他談天到底是在何時……上個禮拜？上個月？還是半年前？依稀記得，話題似乎都圍繞在同學的搞笑事件，以及一些超級「陳年」的老笑話……現在我們不太說話了，讓記憶都沾上灰、落了塵，靜靜放置於腦中一隅；若日後真要回味，怕是已經模糊不清。

我仍清楚記得老弟排列動物模型的樣子。從幼兒園到國小，不管是鄰居大哥哥所贈，抑或在家中某處挖到寶，老弟收藏了滿滿一箱的動物模型，三不五時便秀一秀親手打造的動物王國。說也奇怪，平時散漫沒耐性的他，在房間排列組合塑膠動物的小小食物鏈時，平時老高高翹著的嘴唇竟在此時認真的抿著，將各種動物小心翼翼地放在屬於它們的位置。他指尖流露出溫柔，像在呵護它們。

如今與他說這些「陳年往事」，大概會被他回贈一句「所以你想要表達什麼？」 外加臭臉一張。有些事情，要在成長後才能夠明白。與習慣當乖乖牌的我相反，老弟從不在乎「迎合長輩」這種事，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與他南轅北轍的性格，使我們之間的沉默拉長再拉長……他可以隨意搪塞些藉口來敷衍媽媽交代的事情；他可以在被老師責罰後，輕描淡寫的像是不關自己的事；他可以在考試考不及格後，繼續實行他那永遠只是我行我素的讀書計畫。

時鐘上的時針指向十二，碗中只剩失了熱度的湯水。一旁的老弟正盯著手機螢幕，手指迅速地在螢幕上游移，爆裂般的音效取代了吸麵聲，依舊刺耳的迴盪在午夜。遊戲中的緊張與刺激，只有捧著手機的人能深刻感受到，遊戲完全分隔出兩個不同世界，一處是滿腔熱血的他，一處是默默喝著冷湯的我。我冷眼看著正享受遊戲勝利的他，卻連一絲共鳴都無法給予。

我們似乎都想將各自的生活分享給對方，想透過一兩句看似無心的話，或淺或深地按下分享鍵，卻總是無視彼此的感受，最後只好用一句嘲諷來敷衍帶過。

一聲強烈的爆炸後，戰火停歇，空氣又再次凝結，老弟關掉手機，轉頭漫不經心地說：「下次換我吃海鮮口味的。」「幹嘛跟我搶，你去吃你的麵啊！」老弟冷哼一聲，說：「因為我發現這包麵太油了！」

「所以你想表達什麼？」我學他嘲諷的語氣。老弟聳聳肩，漠然的眼神閃過一絲落寞，一聲不吭的上樓。「其實，我只是想跟妳好好說話。」他眼底的落寞與緊抿著的嘴是想這樣表達。

走入廚房，我順勢打開存放泡麵的櫥櫃，開始選擇下一回要吃的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