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綜合報導】「他還欠我一個擁抱。這個抱，我想了好多好多年……」中國大陸發生於1990年代的張玉環殺人案，江西省村民張玉環被控殺害兩名男童，其前妻宋小女經過26年多的冤獄申訴，終於在今年8月4日改判無罪、平反成功。

長年替張申冤奔走的前妻宋小女，始終沒有放棄洗刷張玉環的冤屈，最後成功換回了一家團圓。宋小女的磨難與堅忍，在專訪曝光後，成為大陸社群焦點熱搜。然而張玉環平安回家之後，該如何追究當年的冤獄責任？能追溯到多少人？是在故事之後，遺留下諸多疑惑的正義問題。

對於江西高院來說，還張玉環清白，必然意味著推翻之前的裁決，全面啟動反思問責機制。張玉環和家人的「自我救贖」感人至深，江西高院的「自我否定」同樣是一種勇氣和擔當。對於封閉的大陸司法體系，能有如此的判決，代表的是司法制度、正義彰顯的力量，也許有一天，終將改變大陸社會。

張玉環與妻子宋小女，原本居住在江西省南昌市張家村的木工家庭，兩人於1988年結婚，育有兩個兒子。1993年10月24日，張家村發現6歲與4歲兩名男童遭人殺害棄屍，警方全村排查，當時兩名被害男童的鄰居、26歲村民張玉環被指控為殺人兇手，被逮捕後遭到法院判處死刑。


圖說：原本一對平凡的夫妻，因為鄰童的死亡，改變了一生。圖／取自網路

●嚴刑逼供 判處死刑

然而，全案調查與審訊過程疑點重重，警方之所以逮捕張玉環，並非充分掌握殺人證據，而是因為「張玉環神色緊張，又無法清楚回答自己手上的傷痕由來」，因此懷疑張涉嫌勒斃兩名男童，手上的傷痕是被男童抓傷所致。儘管張玉環否認犯行，反覆重申自己的無辜，但同年的11月3日和4日，張玉環卻作出兩份「有罪口供」，雖然口供內容針對犯案情節的描述彼此有所出入，但警方仍以此做為證據，咬定張玉環犯下的殺人罪行。

張玉環在沒有辯護律師的情況下在法庭上申訴，有罪口供是他被公安局「嚴刑逼打而招認」，但法院並未採認張的說法，在1995年裁定張玉環「基本事實清楚、基本證據充分、罪行嚴重」判處死刑。

入獄期間，張玉環的親友積極奔走申訴，張玉環反覆寫信給外界和政府單位陳情，宋小女更是一人挑起重擔，一邊四處打工賺錢、一邊替張玉環的清白尋找平反的支援。

影音／取自youtube

然而，宋小女在1999年檢查出子宮頸癌，在擔憂手術風險及考慮幼子照顧之下，她和張玉環協議離婚並改嫁；但儘管如此，宋小女在往後20多年的歲月裡，依然不斷上訪求援。

「我相信他沒有犯罪，也念著他以前對我的好。我剛嫁給他的時候才18歲，不懂事，也不會做家務。兩個兒子出生後，衣服沒有一件是我買的。他出事以後，感覺我們家的天要塌下來了，我也心甘情願去幫他。」宋小女說，從來沒有放棄為張玉環申訴。

●冤獄曙光 無罪釋放

直到2018年，江西高級人民法院終於決定要針對張玉環案立案復查，2019年再審，張玉環的冤獄有了一線曙光，最終於今年7月的再審後，認定當初的犯罪證據不足，口供真實性存疑，8月4日宣告改判無罪，釋放張玉環。


圖說：為張玉環平反奔走多年的宋小女，見面時激動暈厥。圖／取自網路

歷經了9778天的冤獄羈押，張玉環終於回家，見到了前妻宋小女，以及錯過成長時光的兩名兒子。宋小女在面對新聞鏡頭時曾說：「張玉環欠她一個期待已久的擁抱」，在實際見到面的時刻，宋小女激動得一度暈倒。

「1993年，張玉環給我留下了2個兒子，1個3歲、1個4歲。現在張玉環回來了，我要給他完完整整的8個人，31歲的小兒子、32歲的大兒子，2個兒媳婦，3個孫子。我希望張玉環可以好好珍惜這8個人。」

「現在我和張玉環是家人、最親的人，握手也挺好的。」宋小女說到，了卻這樁心願後將會回到現任丈夫身邊，這樣的選擇張玉環也理解接受。

宋小女的堅忍不拔，面對反覆申訴與個人病痛的勇氣毅力，讓許多大陸輿論大為感動支持，這起洗刷冤情的張玉環案，也牽動了大陸民眾伸張正義的心情；宋小女的經歷，彷彿成為6月飛霜的民間故事一般。

但冤獄平反的後續，又該如何追究？根據《央視》等官媒的報導，雖然江西司法單位已向張玉環致歉，但張及其辯護律師都有意追究冤獄判決的相關人員。


圖說：26年的冤獄，張玉環無罪釋放，回到家中與親人團聚。圖／取自網路

●刑法求證 時代進步 

「但願張玉環只是一個個人，而不是一群人。」不過，能不能追溯到當初涉及冤獄審判和逼供者的刑責？能追到多少人？在一向因為程序不透明而為人詬病的大陸司法體系上，外界對於後續的追究並不樂觀。同時，不僅僅中國的社群網路討論、外媒如《紐約時報》等亦指出，過去多年來中國追求高定罪率的「績效」，類似的逼供冤罪並非個案，張玉環案恐怕也只是滄海一粟。至於當初1993年的命案真相，至今則成為了真兇未明的懸案。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春夏以來，大陸許多重大社會事件與犯罪刑案，包括這次的張玉環案在內，引發全國關注焦點的案件數量頻率增高，從官方媒體到社群網路的密集關注度、掀起的討論熱潮，都有顯著的提升。

有一些看不見的改變在深遠地影響生活，「疑罪從有」已經被「疑罪從無」所替代，口供不再是「證據之王」，取而代之的是證據確實、充分原則。

這些改變，不僅是張玉環所樂於接受的，也是他能討還清白的關鍵，還映射出了時代的進步。「遺留問題」留下的教訓，自然需要汲取：只有在每一起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才能少一些張玉環式大悲大喜的人生體驗，才能不辜負「為前夫奔走」的宋小女們的努力。


圖說：宋玉環將孝養年老母親，彌補失去的26年。圖╱取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