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婷

我瑟縮成一條彎曲的形狀，像一隻巨大的毛毛蟲，躲在沙發上的一個小角。

這個空間明明沒有人搶，沙發雖然不是太大，還算是寬敞，但我就是一動也不動，像一隻毛毛蟲，身體不占據太多的空間，並且很客氣的，用溫吞的姿態，盡量不冒犯別人。

我忽然覺得毛毛蟲好有禮貌，比起喜歡在耳邊亂飛又打不死的蚊子，優美多了，都是小動物，但差別很大，毛毛蟲是毛毛蟲，牠一定不想被說成是蚊子。

「咦？我幹嘛像一隻毛毛蟲呢？」這個問題有點好笑。為什麼我不能像一隻毛毛蟲呢？像我這種不起眼的小人物，也可以說是沒有辦法起眼，怎麼找得起一個好好的空間，舒服地容身，再穩穩地站著呢？

何不乾脆，安靜地找一個幽暗的角落，無聲無息地躺下？然後繼續維持自己一貫的優雅。所以，我怎麼不能當毛毛蟲呢？其實挺好的。我不喜歡聒噪，不喜歡亂哄哄，不喜歡打擾，想想就是當毛毛蟲最好。

其實是我把自己棄置在這張沙發上，把自己棄置成毛毛蟲的形狀，再棄置成毛毛蟲的狀態。

知道嗎？假如可以，我好希望擁有一隻毛毛蟲的身體，可以借我用一下，當人真的太累，渴望理直氣壯，卻只能任全身無用得軟趴趴。呼喊沒有用，都是徒增的掙扎。

當人，痛苦的、心煩的、不悅的，似乎永遠比快樂的、希望的、美妙的多，而且多很多。好比帶著傷疤的往事，往往會讓人記住一輩子，可是也曾有那麼多燦爛笑容的時候，卻只能像煙火，沒有足跡，沒有重量。人就是這樣，被自己的悲傷累垮。

天色太亮。

我把屋子的燈全部關掉，窗簾拉上，這樣這裡就可以是天黑了。毛毛蟲喜歡在陰暗的地方。我想要再像得更徹底一點，維持一貫烏漆麻黑的隱蔽感，讓暮色永遠低垂，很重要。這樣才能自在幽晃。

對了，為什麼非說昆蟲不可？

因為沒有人當牠們是寵物，我可沒有見過驕傲的昆蟲，很符合「不被愛」的資格。牠們能不被討厭，就算資優生了，我覺得，我想，我就是這樣……瑟縮成彎彎曲曲的形狀，不引人注目，才是真正的毛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