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嚴陽

「親賢臣，遠小人」是諸葛亮《出師表》中的名句，諸葛亮在北伐之前，對後主劉禪的諄諄囑咐。因為所謂的賢臣，一定是能在皇帝面前，不管皇帝是不是開心、是不是高興，而能夠實話實說的人。這樣的人，才是國家、人民的福祉。但是，賢臣的實話肯定沒小人的花言巧語好聽與受用，所以，做皇帝的遠離賢臣、親近小人，或許才是更多情況下的選擇。故此，諸葛亮不能不對劉禪再三強調、耳提面命。

劉義慶在《世說新語．言語》中，也有一則這樣的故事：

庾稚恭為荊州，以毛扇上武帝。武帝疑是故物。侍中劉劭曰：「柏梁雲構，工匠先居其下；管弦繁奏，鍾、夔（即鐘子期和夔，比喻懂得鑒賞的音樂家）先聽其音。稚恭上扇，以好不以新。」庾後聞之曰：「此人宜在帝左右。」

庾稚恭名庾翼，稚恭是他的字，也可以說他的別名。這故事講的是他在荊州做刺史的時候，曾向晉武帝司馬炎進獻過一把羽毛扇。誰料到晉武帝對這把扇子是不是新的產生了懷疑。如果這把扇子是用過的舊扇，就有可能犯了「欺君之罪」，一旦被定罪，庾翼不僅要丟官，嚴重者還會被判處死罪。

幸好侍從皇帝左右的劉昭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晉武帝：像柏梁台那樣高大壯麗的樓台，是工匠先處在裡面慢慢建設起來；管弦齊奏，也需要懂得調音者和樂工們事先審察它的音準。因此，庾翼進獻扇子，顯然是因為它好，不是因為它新。

劉昭的言外之意是，庾翼很有可能使用過它，那是在感受到它的好之後才進獻給您的。劉昭這樣的說法，讓原本一場可能發生的災難被輕鬆化解了。但是，劉昭這樣的解釋也有可能不為晉武帝接受，進而讓晉武帝龍顏大怒，不只拿庾翼問罪，而且可能殃及劉昭。所以，挺身而出為庾翼解圍，不只需要表達的技巧，更需要的是說真話的膽量。

一般而言，伴隨在皇帝身邊的人，察言觀色，順著皇帝的心思說話，是最為安全的。所以，在晉武帝懷疑庾翼進獻的羽毛扇是「故物」的情況下，最保險的做法是同樣表示懷疑，甚至一口咬定庾翼此舉有「欺君」之嫌。如此這般，通常可以討得皇帝的歡心，甚至獲得賞賜，從劉昭個人的角度來說，無疑也是利多弊少。

然而這樣做的結果，可能讓庾翼送命，也讓朝廷少了一個賢才，從國家、從社稷的角度來說，這樣做有弊無利。在這樣的背景下，劉昭的選擇是出於大義，也需要做人的良心，以及無所畏懼的勇氣。

因此，庾翼在聽聞劉昭向晉武帝直言之事後，才會由衷地感慨「此人宜在帝左右」。